文昌帝君身影如电般消失。臻歆却并未停留。他步履从容,径直走向了恩台中央。一步踏上,脚下白玉石台光华流转,眼前蓦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八卦盘,正急速旋转,无数深奥玄奥的符文在盘周飞舞、明灭,交织出绚烂而华美的光幕,如同一道通往未知的门户。
他垂眸,解下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最后一次,指尖眷恋地抚过它的纹路,眼中是道不尽的复杂情愫。下一瞬,他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虚空里格外刺耳。
“无心……当弃。”他低语,声音轻得散入风中,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碎裂的玉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坠入下方翻腾的云海,转瞬无踪。
与此同时,人间某处荒僻的山头。
帝丹正与一位矮小的土地公,守着一个简陋的草窝。土地公一脸肃穆地盯着窝内,帝丹则在不远处焦躁地踱步,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急切,忍不住再次催促:“到底生出来没有?”
“哎哟我的天神爷!”土地公压低声音,苦着脸道,“这生崽儿急不得!一个不好,就是一尸好几命!您耐心些,再等等……嘘!安静!别惊扰了大的!”
“那你话还这么多!”帝丹不耐地低吼。
土地公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心中叫苦不迭——自己睡得好好的,硬被这位执法天神拉来当“接生婆”,对方催得比那要蹦出来的兔崽子还急!他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盯着草窝,祈祷一切顺利。
“叽叽……叽……”
几声微弱的叫声终于响起。
“生了!生了!”土地公如释重负,抹了把额头的汗,“两只!一黑一白!天神爷您看中哪只?”
帝丹一个箭步冲上前。果然,草窝里两只湿漉漉的小兔子,眼睛都还未睁开。那纯黑的一只蜷缩着,另一只通体雪白的,却仿佛感应到什么,小脑袋微微动了动,竟朝着帝丹的方向“望”来,眼缝里似乎有灵动的光在转动,小嘴微张,竟像是想说什么。
帝丹目光落在白兔身上,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那点微弱的灵性:“省省吧,今生你才刚出娘胎,明白吗?”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白兔的鼻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期待,“耗费我这般心血时间,回去……定要叫你师傅加倍补偿于我。”
说话间,帝丹指尖已凝聚起柔和的光芒,三下五除二清理干净小白兔身上的胎液,又渡入一缕精纯的仙气护住它孱弱的生机。做完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团温热的白色绒球捧入掌心,头也不回地化作流光遁走。
“哎!天神爷!这剩下的……”土地公徒劳地伸着手,望着帝丹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窝里那只孤零零的小黑兔,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
越接近天界,帝丹心头的不安便越重。苍穹之上,那片刺目的红云如同燃烧的伤口——那正是三厚宫的方向!
他怀揣着那只温顺的白兔,化作流光直扑那片红云。只见众多仙神正施法扑救三厚宫的烈焰,林竖也在其中。帝丹倏然出现在林竖面前,面上虽竭力维持镇定,急促的呼吸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林竖!臻歆何在?三厚宫为何起火?!”
林竖见是帝丹,几乎要哭出来。他刚从文昌帝君处得知噩耗——臻歆手持帝丹亲批的判决书,要下界历练!他当时矢口否认,可文昌帝君言之凿凿,验过无改印与笔迹,确凿无疑!
“臻歆文官……他在文昌阁!天神快去……”林竖话未说完。
“他在文昌阁作甚?老巢起火都不顾了?!”帝丹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扭曲的兴奋——三厚宫烧了又如何?不是还有他的离析宫吗!他毫不犹豫,转身便朝文昌阁疾掠而去。
抵达文昌阁,守卫告知:臻歆神君来过,尚未离开。
文昌帝君不见踪影。帝丹将阁内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那抹熟悉的白影。焦躁中,他猛然想起玉佩感应——闭目凝神,脑海中竟是一片死寂的虚无!唯一的解释是……玉佩毁了!
正当绝望之际,廊下笼中一只鹦鹉突然聒噪起来:“了恩台!了恩台!臻歆去了了恩台!”
了恩台?!
帝丹心头剧震。那是文昌帝君结界重重的了断之地!臻歆去那里做什么?!
循着鹦鹉指引,帝丹瞬间移至了恩台入口。往昔固若金汤的层层结界竟已撤去!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他心脏!他冲了进去——
空荡的白玉石台上,寂寥无人。
帝丹心头一松,正欲转身,眼角余光却猛地捕捉到台面中央一点刺目的红!
他身影一闪,已至近前。
是他的玉!
他亲手赠予臻歆的那块玉佩!
红色的丝绦孤零零地委顿一旁,玉佩本身已碎裂残缺。最刺眼的是,“丹”字中心那一点朱砂,竟被人硬生生剜去,如同被生生挖走的心脏!
帝丹屏住呼吸,颤抖着蹲下身,拾起那块残玉。指尖触到一丝黏腻,是尚未干涸的血迹。他鬼使神差地将染血的指尖送到唇边,舔舐,咽下——仿佛想尝尽那人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那一瞬间,他一手紧攥着冰冷的残玉,一手捧着怀中温热的、安静的白兔,对着空茫的云海,发出困兽般的嘶喊:“臻歆——!臻歆——!你在哪儿?!”
“你的诺白……我给你找回来了!你不要他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冰冷刺骨。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石台上方——那巨大、冰冷、永不停歇旋转着的金色八卦盘。这几日呕心沥血,跨越生死界限才寻回的希望……终究是迟了一步!
“噗——”
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涌出嘴角。他脸上却浮现出近乎痴狂的笑意,终于彻悟:
“你不是不要他……”
“你只是……不要我了。”
他不明白。
为何上一次,五百年的冰冷隔绝都能捱过?
这一次,却如此干脆,如此决绝?
三厚宫付之一炬,信物被亲手毁弃,而他……纵身一跃,坠入那无垠的命轮深处。
化作何物?流落何方?
几时能归?
……抑或,永不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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