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凉的夜风悄然钻入窗棂。
与此同时,凡间小院。
帝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凝视着沉沉睡去的臻歆。自离析宫匆匆赶回,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快些回到他身边。他甚至来不及与林竖多言,更顾不上看一眼诺白,唯恐怀中人醒来发觉空寂,由失落转为失望。
所幸,他仍未醒。帝丹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帝丹……帝丹……” 床上的臻歆忽然在梦中呓语起来,放在被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神情显得十分痛苦。
“做噩梦了?” 帝丹心中一紧,立刻伸手握住那只攥紧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似乎让臻歆的不安稍稍平复,呓语渐止,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
帝丹本打算到一旁处理带回的公务,然而只要他一试图松开手,臻歆便又会在梦中不安地蹙眉、低喃。反复几次,帝丹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口气,索性脱了鞋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人轻轻拢入怀中。对方温热的体温熨帖着他的胸膛,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贪恋。他忍不住想:若能永远这样拥着他,沉沉睡去,该有多好。
他在臻歆柔软的发顶落下轻吻,低语中带着宠溺与一丝慵懒的抱怨:“狐狸……你真是害我变懒了呢。”
回应他的,是臻歆在他心口处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像寻求温暖的小兽,充满了依恋。
帝丹心中柔软一片,拿起臻歆放在被外的右手,细细端详把玩。忽然,他目光一凝——在臻歆的掌心,靠近腕部的地方,竟有一块约莫豌豆大小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的印记。不仔细看,极易忽略。相处这么久,他竟是第一次发现。这像是……胎记?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处印记,小心地将臻歆的手塞回温暖的被子里盖好。倦意如潮水般温柔地漫上心头,他收拢手臂,将怀中人拥得更紧了些。
一切,都等醒来再说吧。
一夜贪欢,直至窗外鸟雀啾鸣,霞光万丈,日头已高悬半空,臻歆才悠悠转醒。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鼻尖萦绕的已非清冷的晨露气息,而是那伴了他整夜的、令人安心的温暖体香。
他缓缓睁开眼,脑海还是一片混沌的空白。身体刚微微一动,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感便让他险些轻哼出声。环抱着他的帝丹虽未睁眼,却仿佛有所感应,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带着哄睡的温柔。
记忆如同潮水瞬间回涌!臻歆这才彻底清醒,意识到此刻的处境——自己仅着贴身里衣,正睡在帝丹温热的怀抱里,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紧紧搂着对方的腰!他慌忙收回手,视线像受惊的小鹿般四下闪躲,脸颊瞬间染上薄红。
“醒了?” 头顶传来带着晨起慵懒的声音。臻歆下意识抬头,只见帝丹依旧闭着眼,嘴角却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不准睁眼!” 臻歆羞窘地低喝。
“好。” 帝丹从善如流,声音里含着宠溺的笑意,“再躺会儿。等我去烧水给你沐浴,身子会舒坦些。” 似乎怕他乱动,说罢还将他往怀里紧了紧。
臻歆怔怔地望着帝丹近在咫尺的俊颜。心,已经交付出去了,对方也稳稳接住。剩下的路,便是如何让他也心甘情愿地,将真心交付于己。
被人这样灼灼地盯着,帝丹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倏然睁开眼,瞬间与臻歆的视线撞个正着。
“狐狸,” 帝丹眸光深邃,带着一丝戏谑,言辞却恳切,“劳驾把你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收敛些……闭着眼睛,我也感觉得到。”
“我……你……我……” 臻歆被当场抓包,惊得舌头打结,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告诉你件事。” 帝丹觉得他这模样实在有趣,那麋鹿般慌乱的眼神撩得人心痒。他低头凑到臻歆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语起来。只见臻歆露在被子外的脸颊越来越红,如同熟透的桃子——这家伙,居然在跟他复盘昨晚的“表现”!哪里好,哪里“有待改进”,甚至还一本正经地要求“下次注意”!
“……其实最需要改进的地方,” 帝丹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气息拂过臻歆敏感的耳廓,“是不要那么早喊停。要知道**一刻值千金……我们当要赚够万金,才算回本。”
“闭嘴!” 臻歆羞愤交加,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涨红着脸恐吓,“不然把你丢出去!”
看着臻歆这羞窘难当、带着孩子气般撒娇的可爱模样,帝丹心软得一塌糊涂。他飞快地在对方的脸上偷了个香,立刻举手投降:“好,好,不说了。我这就起床,去烧热水伺候你梳洗。”
话音未落,在臻歆的“怒火”爆发之前,帝丹已敏捷地翻身下床,闪身避开了臻歆挥来的、落空在床榻上的“一击”。
当然,沐浴时臻歆坚决地将帝丹挡在了门外。然而帝丹却执意将他抱到了浴桶边,臻歆的抗议悉数无效。随后,臻歆便将他“发配”去收拾他自己的新屋,勒令他:“收拾好了,再来我房间取被子布置你自己的屋子!不去不行!”
虽说被这样“无情”地撵去打扫卫生,帝丹面上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但当他踏入那间属于自己的小屋,环顾四周时,心思却活络起来——这里僻静,不被打扰,不正是一个绝佳的“办公”之所吗?想到此,心中的那点小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反而乐了起来。
臻歆沐浴完毕,周身萦绕着温热的水汽,疲惫尽消。他换上洁净衣衫,拉开柜门,目光立刻被一个半大不小的锦盒攫住。轻轻揭开盒盖,数十种颜料整齐排列,质地细腻,色泽饱满,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臻歆虽能自己调制些简单的颜料玩耍,却深知那些粗糙之作,配不上画中那富贵雍容的牡丹。
“笃、笃、笃”三声轻响,未及回应,房门已被推开。帝丹抬眼便撞见臻歆手捧锦盒,正望向自己。臻歆湿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水珠沿着发梢悄然滚落,唇色如初绽的桃花般粉润,双眸清澈,亮若拂晓的启明星。
“这是我给臻意的。”帝丹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静默。
臻歆心头一跳,慌忙眨了眨眼,迅速合上盒盖。长寿面没了,礼物眼看也要落空……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臻意转手就送给了自己吧?深知帝丹素脾气,定是尚未释怀,臻歆将盒子放回柜中,假作解释:“这是臻意放在这里的,我只是看看。”
“这才是给你的。”帝丹已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块玉石从指间垂下,在他面前轻轻摇晃。
臻歆伸手接过,垂眸细看。他脸上虽无笑意,却不见半分对玉石的鄙夷,反而眼神专注,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那残缺的玉,在他眼中仿佛有了生命。
帝丹心口猛地一窒,像被钝器击中。一块缺失了核心的玉佩,怎配承载如此纯粹厚重的珍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玉佩夺了回来,强扯出一个笑容:“罢了,逗你的。残玉配不上你,那盒颜料才是原本要送你的东西。”
“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臻歆毫不迟疑地伸手,再次将玉佩从帝丹掌心拿了回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帝丹的皮肤,“我觉得挺好看。”
帝丹凝视着他,语气郑重:“玉的中心损毁了,是空的。”他在臻歆清澈的瞳仁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影像凝固着,纹丝不动,他却分明感受到一种无声的痛苦在其中挣扎。
臻歆抬眼,眸光狡黠,带着一丝轻盈的笑意:“我有啊!”说完,他便低头,准备将玉佩系在腰间。
帝丹心头剧震,心念流转间已矮下身去。他拿过臻歆手中的玉佩,低声道:“我来给你系。”
臻歆屏息垂眸,将帝丹眼中深藏的温柔与专注尽收眼底。他看着他蹲在自己身前,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绳结,将那块带着缺憾的玉石稳稳系在自己腰间。当帝丹系好玉佩,抬头相望的刹那,时光仿佛骤然凝固,一种历经沧桑、直至地老天荒的错觉,无声地弥漫开来。
帝丹系玉佩的动作郑重其事,仿佛在进行一件极其庄严的仪式。玉佩系稳,他目光落在臻歆垂在身侧的手上,自然而然地将其握住。他抬起头,凝视着臻歆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贴身带着它,若遇险情便唤我名。这一生,都不要让它离身。”
以这样半跪的姿态说出的话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臻歆心头微热,为缓解帝丹眼中那抹不安,他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故意玩笑道:“那……若是我半路遇上打不过的恶人,被杀了可怎么办?”
帝丹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正如他从未想过臻歆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在他的世界里,他要护住的人,从未失手。可“死”这个字眼从臻歆口中轻飘飘地吐出,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心口。他慌了,下意识地收紧手掌,将臻歆的手捏得指节发白,脱口而出:“不准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哎哟!疼疼疼!”臻歆吃痛地抽气,连忙改口,“玩笑话!我逗你的!”有帝丹在,他怎会舍得死?他如此依恋他的温度,如此珍视他的承诺。他们定会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久到互相笑骂“糟老头子”,久到白发苍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久到双臂无力也依然要紧紧相拥……臻歆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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