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漾顿了好一会，才明白谢砚的意思。
再低头一看。
她穿着的，就是很正经的小衣啊！
上身是裁剪得体的中袖，下身的裙摆也到大腿位置，若说和外衣有什么不同，就是更单薄了些。从前在家，她沐浴完都是这样穿的，怎么此刻到了他眼里，就是不得体？
姜云漾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昨天晚上，她穿的也是这件，他和她一起睡觉来着啊……
虽然委屈，但迫于他的威压，她还是赶紧跑到衣厢处，寻了件遮蔽性更强的衣服，穿上后，又独自纠结了一会，直到听到谢砚那句“过来”，才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谢砚正端在在书案旁。
面容上是惯有的禁欲端方，就算是曲着双腿，也显得很长。
姜云漾抿了下唇，抬头看他。
只见他的目光正落在她未收起来的那堆折纸旁，心中又是一阵慌乱。
幸好他并没有说什么，一副对她的东西毫无兴趣的样子，只是轻点下巴，让她坐在对面的位置。
“姜姑娘，虽然我们已经成了夫妻，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约法三章为好。”
姜云漾没想到他今天会聊起这个。
但仔细想想，大概是这几日他对她有所不满，才会提些要求吧。
姜云漾颇有些紧张地顺着凳子坐下，攥了下裙角，发出细弱的声音：“你说。”
他以为按照他的刻薄性子，会当即背出十几条家规，没想到他开口问的第一句竟然是：“你平日几时安寝？”
姜云漾怔了一下，在看他时，他面上没有紧迫和不耐，像是真心实意地了解一样。
“一般亥时初刻，就差不多睡了。”
只见谢砚点了点头：“好。”
“我的安寝时间比你晚些，不过你不用等我，到点入睡即可。”
姜云漾点点头。
接下来，除了休息时间，他又问了晨起的时间，饮食上的习惯，以及她每月归宁的次数和日期……
她还以为是多严肃的“约法三章”，其实也就是互相了解了一下个各自的生活作息和习惯。
生活作息和姜云漾从前了解的没什么区别，剩下的，比如说他喜欢东西拜访整齐有序，书柜井井有条，家中尽量保持安静，同时尽量减少社交活动等，她都完全可以接受。
听他说完，姜云漾在心中合计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宽慰。
思考了一下，她才想明白自己宽慰的来由。
因为他提出的要求，没有任何一条和书中那些避祸的方法相悖！
也就是说，紧急情况下，她完全可以用！
姜云漾深沉地点点头，以为这场会谈已经结束，准备提起裙子离开时，他竟再次开口。
“你呢？”
姜云漾没听清：“什么？”
谢砚看她一眼，那双黑眸和往日一样看不出情绪，却也不如从前那般摄人：“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姜云漾顿了下。
她没想到他还会这样问。
她还以为，按照他的脾性，一定是提完要求就直接走人的。
那一瞬间，她的脑袋完全是空的，但又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毕竟谢砚能平心静气和她聊天的机会并不多。
于是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会。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安稳稳地把剧情走完。
后续的情节她已经大致翻看过了，全书的内容也就差不多只有三个月，只要在这三个月内，他不和她和离，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件事她自然不会说，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大姐姐。
小时候她一直觉得大姐姐嫁的很好，既风光又体面，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太子府内，是有两位良娣的。
和徐良娣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都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这位徐良娣远不如面上的那样和善，还会明里暗里给姐姐使好多绊子。
时下律法虽规定男子只能娶一位妻子，但是对于纳妾并无要求。世族大家为了开枝散叶，纳妾也是常事。
她父亲还好，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但是他那位二叔，却纳了两房小妾，也幸好她叔母防范的及时，才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出来。
无论是大姐姐还是叔母，因为这些事情，都过得很焦心。
姜云漾觉得自己以后不能这样，于是鼓起勇气道：“是……关于纳妾的事情。”
一旁的谢砚稍显惊讶地看她一眼。
只听她继续道:“如果以后你要纳妾，能不能少纳几房？”
一旁的谢砚：“？”
姜云漾看他面色有些不善，以为对她的话有意见，想都没想就立刻地放宽了条件：“或者找几个性格好的妹妹，不然我怕，我怕……”
怕什么，当然怕自己被欺负。
她生母去的早，自小变比别人少一层庇护。她没有大姐姐那样的心机，也没有二叔母那样的雷霆手段，若是日后来了个厉害的，她还不只有哭的份？
如果坚持不到三月之后，岂不是更加完蛋了。
一想到这，她就焦虑万分。
而谢砚回应她的，是更加不善的面色。
良久之后，他终于出声：“你觉得，我有很多时间陪你们玩？”
姜云漾顿了下，更加惊恐了。
他的意思是，他不陪她们玩，让她们几个自己玩？
那画面……她都不敢想。
就在她心中惴惴不安时，那个声音再次开口了。
“你放心，我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不仅不会纳妾，就算是娶亲，这辈子也只会娶一次。”
极冷清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烦。
姜云漾整个人怔住。
“还有别的吗？”他又问一句，似乎是想让这个话题赶紧过去似的。
姜云漾竖起一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有最后一个。”
谢砚看她一眼，示意她赶紧说。
姜云漾：“就是……往后归宁，你也能装作和我亲近一些吗？”
“我没别的意思，”一句话还没问说，她便着急着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尤其是大姐姐，她对我很好，我没什么能回报她的，所以——”
这次，他没等她说完，便打断：“知道了。”
姜云漾彻底松了口气，一下子解决了两件大事，她别提有多高兴。
看时间已晚，她便又开口道了句：“好了，你快去洗澡吧，不要熬太晚，对身体不好。”
说罢，她便赶紧起身，将自己那一堆小玩意收起来。
谢砚的脸色却依然很沉。
刚刚关于纳妾的话，就让他心中极不畅快。
而后又来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日她也来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她是什么神算子吗知道这么多？
这就算了，还有刚刚那叮嘱他早点睡觉的那句。
她是觉得他身体很不好吗？
心中一阵烦躁。
-
翌日。
两人乘坐马车一起回姜府。
前几日姜云舒归宁，一直待到今日还未离开，刚巧今日姜云昭也有时间，也早早回了家。
故而谢砚和姜云漾的马车到达的时候，门口已经等了一堆人。
其实这也并非偶然，谢家本就比一般家庭门第高一些，自然更能吸引众人攀附。
姜云漾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等着她。
因此还未下车，容易紧张地老毛病就又犯了。
直到掌心被一个力度轻轻按了下。
再然后，她整个手腕都被一握。
姜云漾吓了一跳，回眸转向谢砚，似乎对他的举动表示很诧异。
男人却只是平淡道：“不是你让我们亲近一点吗？”
姜云漾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哦”了声。
车子停稳后，两人一起下车。
谢砚便维持着刚刚的状态，牵着她一起。
谢砚其实觉得这没什么。他觉得自己既答应了姜云漾，就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做全做好。
可这落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平常了。
这样一位冷心冷面的公子，竟也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一时间，姜府门口众人神色各异。
姜云昭先是有些诧异，但很快转为欣慰。姜云舒表面上没什么情绪，实际上，原本垂落的手早已经握了拳。父亲姜缓则是笑眯眯地对上两人，立刻将人迎了进来。
他现下任户部主事，谢砚又在辅佐太子监管户部事宜，说起来，两人还能称得上一句同僚。
可同僚他是不敢称的，叫女婿就更不切实际了，因此斟酌半晌后，他还是喊了句：“谢大人。”
谢砚则礼貌地嗯了声，回道：“岳父大人。”
其实正常来说，喊“岳父”就已经够了，但是他没想到，谢砚竟然还会在后面加一个“大人”，简直让人不能再受用。
于是他一边捋胡子一边感慨，还是自家女儿命好啊，不争不抢就得了好女婿。不过这也该他家漾漾，谁让她长得漂亮呢？
也就是谢砚这样的容貌能配得上。
转眼又看到姜云舒和她的丈夫叶安。
叶安虽然也是一副相貌堂堂的模样，但是气度比起谢砚，可是差远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谢砚的脾气太冷淡，不知道女儿能不能承受的住？他当时就这一点反复思考了很久，但是两家的婚约又确实不能违背，两相权宜之下，才把女儿给嫁了。
但是看刚刚下马车那一幕，他好像还挺体贴？
再次转眸过去后，他更是愣住了。
因为和姜云漾走在一起的谢砚，不仅仅是挽着她的手了。
这一次，直接将手扶在了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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