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濉现在还记得,当初第一次遇见Lucky这只小猫的场景。
那已经是大概十年之前,她当时念高二,距离搬进林穆清家还不到一个月。
住进林穆清家,是个意外。一场车祸,燕斌进了icu,燕家变卖了家产,也没能把他的命给捡回来。
为了生计和还债,妈妈秦莉做了林家的住家保姆。
林穆清妈妈顾韩柳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她知道秦莉年轻丧夫,身体不好,又带着个未成年女儿,于是同意让燕思濉搬进保姆房,和秦莉一起住。
林明业对这事也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这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事,顾韩柳一个人就能够做主。
秦莉起初觉得不太好意思。
只不过她实在拮据,让燕思濉搬进林家后,可以省下一笔租房的钱——燕思濉没有住宿,因为她当时上的贵族学校,学校的住宿费并不比外边低。
倘若不是那场车祸,燕思濉也没必要和秦莉一起住保姆房,又或者说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秦莉既感恩又愧疚,不止一次跟燕思濉说:“不要给林家惹麻烦。”
其实不用特意嘱咐,燕思濉也知道要本分,她向来乖巧。
林家很大,她平常不会随意活动,更不会增加什么麻烦。
直到某天放学的那个傍晚,思濉遇到了第一个“麻烦”。
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暴雨天。
刚结束学校的自习,她撑着伞回家,偏头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白猫。
小白猫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腿受伤了,动弹不了,若是她不救它,它也许会死在这个暴雨天。
燕思濉没有多想,抱着猫撑着伞,一路小跑回林家。
但是在她即将踏进林家院门口的时候,她脚步停了下来。
后知后觉她现在是寄人篱下。
她现在没有自己的家,林家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一个住的地方,甚至比不上宾馆。
好歹住宾馆,她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带这只受伤的猫回家。
但现在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带猫回去。
这只受伤的猫,对于林家来说,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麻烦”。
那天傍晚,燕思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林家家门口站了多久。
但她知道自己当时肯定很狼狈,头发裤脚都是湿的,更糟糕的大概就是她的上衣——有泥和猫身上的血迹。
她第一次感觉到无路可去,除了站在原地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当时的她还年少,会担心一只陌生的、仅有一面之缘的小猫,也会为它即将死亡的消息难过,更多的是自己没办法救助它的无力感。
也许是太过绝望,所以印象深刻,多年后,她再次想起那个场景时,还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清晰得记得蓦然出现在她身后少年声音十分突然地出现在她身后。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燕思濉错愕地回头,模糊视线里,看到一个撑着黑伞的少年出现在她身后,他个子比他高得多,表情有些疑惑。
她认出来,那是林家的小少爷,林穆清,一个月前她刚搬进林家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只不过他当时急着出门,一直没来得及说话。
在她回头的瞬间,他也看到了她怀里受伤的猫。
林穆清瞬间明白了什么,又问:“怎么不回家,你还抱着一只猫?”
“我刚才在路上捡的,”她吸了吸鼻子。“它受伤了。”
“我看到了。”
燕思濉沉默两秒钟,突然说,“你能借我点钱吗?”
“嗯?”他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一样疑惑。
“我是你家保姆的女儿。”
“哦,我知道。”
“所以我借钱一定会还你的。”
林穆清瞬间猜出了她的意图,“走吧,送你和你的猫去宠物医院。”
他是个行动派,话还没说完,就掏出手机,喊了出租。
燕思濉二话不说跟着他一起前往宠物医院。
林穆清全程陪着她和她的猫挂号、看病、包扎。
最后是林穆清付的钱。
猫的伤口不深,很快处理好了,但还需要留在医院观察几天。
两个人走出宠物医院的时候,雨也停了。
她问林穆清:“一共花了多少钱?”
林穆清不答反问:“这只猫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
“那给她取个名字吧,医生说是一只小母猫,起个可爱点吉祥点的。”
“嗯……还没有想好。”
“也不急。”
两人又坐上了出租车回家。
燕思濉又问了一遍:“给小猫看病用了多少钱?”
“你真要借我钱?”
“嗯。”
也许是她表情太认真,林穆清有些想笑,也的确是笑出了声,“还行,也不多,不用你还了。”
“啊?”她眼睛瞬间瞪大,“这怎么行。”
“没事,我也挺喜欢它的。”
“你喜欢猫?那你会养它吗?”
“养?”林穆清没想过养猫:“我要上学,很少回家,养不了它。”
燕思濉表情沉了下去,轻“哦”了声。
林穆清问:“你想养你可以带回家,我有空回家的话和你一起招呼他。”
“我……可以把它带回家?”
“为什么不可以?”
“会惹麻烦吧,毕竟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林穆清当时只要微微偏头,就能够看到她阴郁的侧脸。
她年纪还小,还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很轻易地就看破了她的不开心。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对她的第一印象大概是瘦弱、沉默又文静。只不过他没多放在心上,只是在和顾韩柳谈话的时候,偶尔听说她的只言片语——
挺惨的小姑娘。顾韩柳是这样说的。
他年长她几岁。于是不自觉把她当妹妹或者是小孩。
于是他说:“你就把那当自己家就行。”
燕思濉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连脚步都变得轻盈。
林穆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家也许是办点事,第二天天一早就要回学校了。
燕思濉喊住他说,“猫我想好了,叫Lucky。”
她看到,他愣了下,漆黑的眉不太明显地弯了弯。
“好名字。”他笑着说。
再后来,就发生了很多事情。
她们谈恋爱之后,大概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她登了他微信,亲手换的头像和微信ID。
Lucky、Lucky……
究竟是他怀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有换掉这个名字。
但也许,只是林穆清单纯懒得换,他不可能如此长情。
燕思濉靠在沙发边,不知觉失神。
何夏突然发消息过来说,“思思姐,听说你从东京休假回来了。”
“嗯,已经回来半个多月了。”
“我知道,”何夏说。
毕竟燕思濉回海城参加活动,行程是公开的,她只需要稍微了解一下就能知道。
何夏直说来意,“姐,这个周末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能过来陪我玩吗,我现在也在海城,我哥在这里开了个滑雪场。”
英雄着陆的手游宣传活动日即将到来,燕思濉心情不佳,周末只想在酒店待着不想出门。
她刚想婉拒何夏的邀约,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能够猜到她的想法一样,换了个人。
是一个熟悉的男声:“燕思濉,过来玩吧,就当给我个面子。”
是何夏的亲哥何翊。
何翊都发话,燕思濉自然没办法拒绝了。
毕竟她欠着对方人情。
“行,周末见。”燕思濉妥协。
燕思濉周末赴约,也没怎么打扮,纯素颜,戴个口罩帽子就出了门。
何夏给她发了个地址。想了想,她选择打车过去。
位置并不远,滑雪场是新建的,刚开业不久。
燕思濉报位置的时候,司机还担忧地说,“去滑雪场?那儿还没正式开业呢,也不知道现在欢不欢迎顾客。”
她只是笑笑,也不多说什么。
到了位置,有人来接她,西装革履的,她认出这是何翊身边的人。对方妥帖地换了装备,引她进场内。
她进去便看到了何夏。
何夏也看到了她,招手,“这边呢。”
“你哥呢?”燕思濉看了眼周围,没看到何翊。
“他跟他女友待会儿才来呢。”何夏挑眉:“你居然主动问他,我可不觉得你能够看得上他。”
“是么。”燕思濉随意应了一声。
“要看上早看上了啊。”何夏没说后半句:至于追了这么多年没追上么。
只不过就她哥一个月换一个新女友的频率,追不上也是他活该。
正说到何翊,就看到他搂着新女友姗姗来迟,身后还浩浩荡荡跟了好几个年轻人,刘少李总的,各有各的身份。
何翊是里头最说得上话的人物,地位最高、长得最帅。
他长得一张桃花遍地的渣男脸,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都要快,这次的新欢燕思濉依旧叫不出名字。
令燕思濉意外的是,这次他的新女友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人,年纪不大,长相妖艳,身材火辣,他向来喜欢这款。
“会滑雪吗?”何翊搂着怀里的女朋友,眼睛却盯着燕思濉。
燕思濉回答,“不太会。”
“过来吧,我教你。”何翊松开怀里的美人,朝她招手。
燕思濉一动未动:“我看着就行,随便滑一滑。”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就都是一惊。
何翊这位航立传媒的太子爷,虽说在京圈称不上一手遮天,但也没人敢惹,谁碰到他都要给几分薄面。
但何翊被拒绝了却不恼,只笑了笑:“那让教练陪你,玩得开心。”
话落,亲昵搂着新女友去滑雪,把她喊过来,还真就不理她,让她一个人跟何夏玩。
何夏知晓亲哥对燕思濉有意,但她又实在摸不清他究竟什么意思。若即若离要追不追,费尽心力把人约过来了,又跟女友玩得开心。
滑雪场待了几个小时,散会后还吃了饭。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四年,燕思濉在应付这种陌生局即使称不上得心应手,也能从容面对。
何翊的新女友没一起吃饭,不知什么时候把她打发掉的。
连何夏都不见了。
燕思濉吃饭时坐何翊旁边。
何翊向其它人介绍她::“这是我们家思濉,以后各位大导有好本子,多多想着她。”
——我们家。
各大导演交换目光,心如明镜。
“听过这个名字,是个很优秀的演员,期待合作。”几个人来回给燕思濉敬酒。
这些人原来是导演,怪不得其中一两个人她觉得面熟,也许在参加大型活动的时候见过对方。
何翊介绍的导演,基本上都是有实力有作品的大导。
燕思濉偏头,快速瞥了何翊一眼,表情有疑惑。
“她不喝酒。”何翊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没回应,而是伸手帮她挡了一下。
又是一个商业局,少不了觥筹交错下的客套逢迎,燕思濉的脸快笑僵硬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两人走出外面时,天色渐晚。
“我送你回去?”何翊手里拿着钥匙。
“谈谈?”她看向他。
何翊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我公司名下的艺人,我给你介绍资源不是很正常?”
“我们的合约已经快结束了,你已经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这不还有半年么,买卖不在情意也消失了?燕思濉,你倒是比我这个商人还要心硬。”
燕思濉没想跟他吵架,见谈不下去,态度柔和了些:“我听你的安排。”
“呵,燕思濉,”何翊看起来却更烦了,“你摸着你的心问,这些年都是究竟是谁听谁的啊?”
“你在发什么疯?”燕思濉发现他今天很不正常。
“喜欢的女人惦记其它男人,我能不疯么?”何翊盯着她的眼睛,“我等着两天后你跟他活动重逢,然后旧情复燃。”
“何翊,”燕思濉淡声打断,“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要不是你记着他,这四年就算是冰块也该融化了。”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用了不少劲,“燕思濉,你在我身边四年,活得像个AI,完美敬业,就差把‘打工还债’刻脸上了。我以为你心里谁都没有,原来只是没有我。”
燕思濉甩掉他的手,“我跟他没有可能的。”
夜色深深,何翊似笑非笑,半张脸隐在黑夜里。
“但愿如此。”他的声音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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