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濉没想到他劈头盖脸是问这个，愣了一瞬，随即有一种很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林穆清也已经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了，还会信这种东西吗？
她稳住心神，拿出应付媒体的那套说辞，语气尽量平静：
“你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你也会信？”
林穆清看着她，眼神锐利，仿佛要看清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信不信不重要。”他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我的确很好奇。”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
“那究竟是误会，还是你对我……余情未了？”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慌乱的悸动。
燕思濉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几乎是脱口而出，试图将这把灼人的火引回他身上：
“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住了。
车内空气瞬间凝滞，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交错着，一个刻意放轻，一个略显沉重。
林穆清深邃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抓不住。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冰冷的嘲讽：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被他这样一刺，燕思濉反而豁出去了。那些积压了一晚上的疑问和被他针对的委屈冲口而出：
“可笑？那你说，你明知道我会代言这个手游，为什么还要接下来？你在台上那么针对我，游戏里追着我杀，默契挑战又说那种话……林穆清，别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给他丝毫闪躲的机会。
其实她也有点心虚，毕竟当年她的分手说得实在是太过突然，甚至能够称得上是不告而别，她压根没把握他还会惦记自己。
可是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燕思濉想着，把背挺得更直了，像是战斗状态。
林穆清明明可以直接否认，但他却十分诡异沉默了。
他没有否认，只是那样看着她，眸色深沉如窗外的夜色。这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认，反而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燕思濉从他这片沉默里，猝不及防地读出了某种她不敢深想的可能。心慌意乱瞬间攫住了她。
“你不会……”
林穆清没等她说完，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燕思濉，你以为你现在拍电视剧吗？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对一个甩了我多年的女人念念不忘？”
燕思濉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林穆清怎么变得攻击性这么强？但听了他的话，她只觉得心闷得厉害。
静默几秒，她语气平静的说，“我就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毕竟你这两天对我这么冷淡……”
“你不是要装不熟吗？”他立刻用她的话刺她，语气冷硬，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其他汹涌的情绪，“我不过是配合你。”
燕思濉深呼吸一口气，她还要继续跟前男友在车上吵架吗？这也太诡异了。
她吐出一口气，低低说了声，“签名照可以给我了吗？”
“突然不想给了。”
燕思濉猛地扭头看他，“你耍我？”
林穆清沉默。
不给就不给。她要是真想要，有的是人脉。
“那我先走了。”燕思濉不做停留，匆匆丢下这一句，要去打开车门。
她的手刚扶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咔哒”一声轻响。
中控锁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格外清晰。
燕思濉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你干什么？”
“不解释清楚，”林穆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就别下车了。”
两个人在车上耗着属实诡异。
燕思濉说：“是我表妹梁橙的手机，壁纸是她的，她是你的粉丝，那天在机场我只是借用了一下她的手机，结果被拍了。我没有一句假话。”
她一股脑说完，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林穆清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冷了一些？
“不是你的？”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但那眼神却像是骤然降温。
“对，不是我的。”
林穆清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拉开了距离。
“行。”他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抬手，按了解锁键，顺手递过来一个纸袋，里边装着他的签名照和演唱会门票。
“咔哒”又一声。
车门锁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放行让燕思濉愣了一秒，随即如蒙大赦，几乎是用逃的速度推开车门，抓着手里的纸袋跳下了车。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激灵，也吹散了些许车内的燥热和窒息感。
夜色渐凉，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
助理司嘉刚才联系不上燕思濉，差点急疯。
梁橙说：“我表姐去找林穆清了。”
“啊？”司嘉一脸懵。
正准备询问什么情况，看到燕思濉匆匆回来了。
“燕姐，车备好了。”司嘉说。
燕思濉拉开车门坐进去，带着一身微凉的湿气。她把那个装着签名照和门票的纸袋塞进梁橙怀里，声音有些疲惫：“喏，你要的东西。”
梁橙惊喜地低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眼睛亮得像星星：“哇！姐！你太牛了！居然还有内场门票！还是连号的！”她兴奋地翻看着，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不过姐……你跟林穆清……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以前真的认识？他看着那么冷，你俩感觉完全不像是会做朋友的样子，性格差太多了吧？”
燕思濉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目光投向车窗外。
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模糊了城市的霓虹。
街边，一个推着三轮车的水果贩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塑料布遮盖车上的水果，但雨势渐大，他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湿透了，显得颇为狼狈。
“司嘉，靠边停一下。”燕思濉忽然开口。
车子缓缓停下。燕思濉摇下车窗，风雨立刻裹挟着凉意扑进来。她对着那不知所措的水果贩扬声道：“师傅，这些水果我都要了，多少钱？”
水果贩愣了一下，随即报了个数。燕思濉利落地用手机付了款，轻声说：“雨大了，早点回家吧。”
水果贩连声道谢，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激。
车窗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车子再次启动，车厢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梁橙小心翻动纸袋的窸窣声。
司嘉专注地开着车，梁橙虽然满心八卦，但看着表姐沉默的侧脸，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燕思濉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晕染成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思绪却飘回了许多年前，另一个同样下着雨的傍晚。
那时她刚高三毕业，母亲秦莉却积劳成疾，突然病倒了。她们早已从林家搬了出来，燕思濉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艰难维持。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固执地把一个存折塞进她手里，那里面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几万块钱。
“濉濉，拿着，这是妈给你攒的大学学费……别给我浪费钱治病了，好好读书，听见没？”母亲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燕思濉怎么可能答应。她一边拼命打工，一边照顾母亲，医院催缴费用的单子像雪片一样飞来，她攥着那薄薄的存折，感觉它有千斤重。那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取钱交费，却被告知，母亲的账户里早已有人存入了足够的手术和治疗费用。
她愣在收费窗口前，完全懵了。是谁？
她茫然地走出住院部大楼，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她没带伞，就那么失魂落魄地站在雨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滚烫的眼泪混在一起。
然后，一把黑色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她愕然抬头，看到了林穆清。
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像是匆匆赶来的，额前的发丝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担忧，有心疼，还有她当时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钱……是你交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用力地抱紧。
那一刻，所有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她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雨水敲打着伞面，他的怀抱却成了暴风雨中唯一安稳的港湾。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
……
其实，骨子里，她和他还是挺像的。
手机在掌心握得发烫。
燕思濉点开微信，搜索框里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他的微信头像依然是她当年给他换的那只小白猫Lucky。
指尖悬在“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上，犹豫再三。
加上之后说什么？
谢谢你的签名照？
太刻意了。
而且，仅仅是这样吗？
心底更深的不安和疑虑翻涌上来。
当初是她断得不留余地，近乎残忍。如今时隔多年，他或许真的只是出于一种……对过去熟悉之人的、带着些许怨气的戏弄？又或者，连这点情绪都没有了，只是她自作多情？
他今天在车里的反复无常和冷语嘲讽，是不是才是他最真实的态度？
他是不是……真的恨透了她？
加了又能怎样呢？
也许只会得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证明她有多么可笑和不自量力。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按熄了手机屏幕，将它扔回包里，再次转头望向窗外。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像是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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