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睢最终还是上了车。
她坐在后座，第一次见他开机车，有些惊讶，“你还会开这种车呢？我记得你没开过。”
“两年前学的，”林穆清多补充一句，“那个时候我们分手了。”
燕思睢没理会他后半句话，有些紧张：“你不会带我摔吧？”
“我有证。”
“但还是不太安全。”
“你跟我之间的距离隔着个马六甲海峡那么远，更不安全。”
燕思睢听话坐近了一些。
“搂腰。”
“不要。”燕思睢手扶着车，坚决不要跟他有肢体接触。
林穆清没说话，发动引擎。
机车的轰鸣声撕破夜色，十几公里的路程在林穆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飞驰”的速度下被迅速缩短。
燕思濉起初还有些僵硬，夜风猛烈地刮过头盔，街道两旁的霓虹飞速倒退，带来一种近乎失重的刺激感。
她不得不紧紧环住林穆清的腰，隔着一层皮革，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腰腹间紧绷的力量和传来的体温。
再后来她几乎整个人贴近他的后背，她有些生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没说话，但是她听到他似乎笑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引擎的轰鸣声渐缓，咸涩而潮湿的海风气息扑面而来。
机车最终停在一个略显偏僻的海湾，远处只有零星几盏渔火和一座亮着暖黄灯光的小小民宿。
林穆清熄了火，率先下车，然后伸手帮她解开了头盔卡扣。新鲜空气涌入，燕思濉深吸了一口，肺部充满了自由而冰凉的味道。
林穆清熄了火，率先下车，然后伸手帮她解开了头盔卡扣。新鲜空气涌入，燕思濉深吸了一口，肺部充满了自由而冰凉的味道。
“下来。”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低沉。
燕思濉跨下车，腿有些发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而富有韵律。
林穆清没走向民宿，而是转身朝着沙滩走去。燕思濉犹豫了一下，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沙子细软微凉，踩上去悄无声息。月光不算明亮，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水线漫步，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有海风和浪声填充着彼此之间的沉默。
这种沉默并不完全尴尬，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仿佛有很多话在无声中涌动、试探。
最终还是燕思濉先打破了沉默，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找了个安全的话题：“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很安静。”
“想找，总能找到。”林穆清的回答依旧简短，他没有回头，声音融在海风里，有些飘忽，“吵的地方待久了，偶尔需要点安静。”
这话像是有感而发，燕思濉不禁联想到他身处娱乐圈的喧嚣，心里微微一动。她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侧头看他被月光勾勒出的下颌线：“你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
林穆清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在夜色中晦暗不明：“人总会变。你不也变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比以前更能忍，也更会躲了。”
这话里的刺又露了出来，精准地戳中了燕思濉。她低下头，踢了一下脚下的沙子：“以前……年纪小，不懂事。”
“是吗？”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我看你以前主意大得很。”
燕思濉语塞，感觉话题又走向了危险边缘。她停下脚步，面向大海，试图转移焦点：“这里的海风很舒服。”
林穆清也停了下来，站在她身侧，同样望向漆黑的海面。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
“还记得高中那次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考砸了模拟考，一个人跑到学校后面的小河边哭鼻子。”
燕思濉一怔，那段遥远的、略带羞耻的记忆浮现出来。她没想到他还记得。
“后来呢？”她轻声问，心跳有些加快。
“后来？”林穆清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很快消散在海风里，“后来某个爱哭鬼被蚊子咬了一腿包，还是被我拎回去的。”
“谁让你多管闲事。”燕思濉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久违的、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意味。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某种暧昧的、拉扯的情愫在海风中悄然滋生。
林穆清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月光下，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怀念，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压抑的什么。
燕思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走吧。”半晌，他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动只是她的错觉，“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领着她，熟门熟路地走向那家民宿旁边的一个小面馆，招牌很简单——“老陈酸菜面”。
推开玻璃门，铃铛轻响。店面不大，却干净整洁。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林穆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笑着点了点头：“来了？老样子？”
林穆清“嗯”了一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燕思濉心里疑惑更深。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燕思濉下意识地补充说：“重辣，不加香菜。”
老板笑道：“知道，林先生交代过了。”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酸菜面端了上来。红油滚烫，酸菜脆爽，肉沫酥香。
燕思濉一怔，看向对面的林穆清。他已经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仿佛这再自然不过。
她尝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这个味道……酸爽辛辣，极其开胃，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味道……”她迟疑地开口，“好像高中时学校后面那家……”
林穆清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就是那家。”
燕思濉彻底愣住了：“怎么会？那家店不是早就……”她记得母校附近拆迁，很多老店都搬走或者消失了。
“老板原来那地方干不下去了。”林穆清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看他手艺可惜，正好这边缺个靠谱的夜宵店，就投了点钱，让他搬过来了。”
燕思濉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想起老板刚才那句“林先生交代过了”。他连她的口味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她心里五味杂陈，“你对这里很熟悉。”
“我经常来。”林穆清终于抬起头，目光透过面食氤氲的热气看向她，眼神深邃难辨，“你呢？忘记得差不多了吧？”
他的语气很平，但燕思濉却敏锐地听出了一丝压抑的火药味和……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是在说她忘了老味道，还是忘了别的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声音低了下去，“你都多久没回家看看了。”
家。这个字眼让燕思濉心脏微微一缩。
她沉默地低下头，专注地吃着那碗面，熟悉的味道勾起了无数被封存的回忆，眼眶有些发酸。
两人第二天都有工作，所以没在海边待太久。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机车速度平稳了许多，夜风也变得温柔。
燕思濉依旧环着他的腰，脸颊偶尔不经意地蹭到他坚实的后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混杂着酸楚弥漫开来。
机车稳稳停在她公寓楼下。
燕思濉下车，摘下头盔递还给他：“谢谢你，面很好吃。”
林穆清接过头盔，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从机车储物箱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纸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燕思濉疑惑地接过，盒子有点沉。
“补给你的。”林穆清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模糊，“生日礼物。四年。”
燕思濉的心猛地一跳，抱着盒子的手都有些发颤。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了。”他没再多说，发动机车，黑色的身影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燕思濉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像抱着一个滚烫的过去，一步步挪回公寓。
她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四个包装好的礼物，大小不一，上面简单标注着年份。
她一个个拆开。
第一年，是一双高跟鞋。
第二年，是一个限量版的复古胶片相机。
第三年，是一套绝版的表演理论书籍。
第四年，是一张手工制作的CD，封面上是手写的《For S》，没有其他信息。
而在这些礼物之间，散落着数张纸质卡片——那是他过去四年巡回演唱会的VIP门票，每一张的日期都清晰地印在她生日的那天或前后。每一场，他都为她留了位置。每一场，她都缺席了。
燕思濉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因为母亲生病和学业压力，几乎忘了自己的生日。放学后，却在校门口被林穆清拦住。
他推着一辆自行车，载着她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江边。他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小小的蜡烛。江风很大，他用手护着那簇微弱却温暖的火苗，对她说：“燕思濉，成年快乐。”
她想起高中毕业典礼后的那个夏天，他陪着她去做兼职，在她下班疲惫不堪时递过来一支冰淇淋。
他会在她拿到第一笔表演报酬时，比她还要高兴，然后认真地告诉她：“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演员。”
他见证了她的窘迫、她的努力、她的成长，陪着她从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一步步蜕变得独立而坚韧。他参与了她整个青春里，最重要的那些时刻。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那些门票和礼物上。
盒子的最底层，安静地躺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林穆清熟悉而凌厉的字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燕思濉，如果可以，来看我的演唱会。」
没有强迫，没有质问，只是一个简单而克制的要求。
燕思濉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骑着机车带她去吃一碗酸菜面、沉默地补送了四年生日礼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看了她无数次的男人的身影。
他从未真正离开过。
而她，似乎也从未真正忘记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