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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问名:假镜师赴鸿门宴 六月雪引无影人

二十三年来,京城第一次六月飞雪。

也许其实不止二十三年,但是江昭翎只活了二十三岁。又或许其实不到二十三年,因为江昭翎从七岁上才开始记事。

到底隔了多少年呢?这种大事理应是镜师掐指一算就能得出的,江昭翎也不好向旁人探问,否则平白损了自己好容易装出来的名声。知晓他装神弄鬼一事的又只有小五,那小子比自己还不靠谱。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上一次天理难容的冤屈,到底距今多少年呢?

江昭翎这样想着,把摇椅搬到檐下,裹了狐皮大氅,依旧老神在在地摇啊摇,任由小院里的葡萄藤和千里外的麦子被冻得颗粒无收。

那么最近来修镜的人会变少吧。江昭翎想。

一时万籁俱寂,院角树枝突然窸窣作响。小五显出狐狸原型,一团火红皮毛炮弹似的冲进来,抬爪要抓江昭翎身上狐裘,却被江昭翎抢先一步拽住脖颈,悬在空中,四爪踢蹬。

“又来了,莫不是想把你这一身毛也给我盖盖?”江昭翎促狭地眯了眼。

小五挣扎无果,换回人形才重获双脚着地的权利,面色忿忿:“当着狐狸的面穿狐皮,我真是不想说你……”

“又不是你的,你急什么?”江昭翎复又躺下,向小五一伸手。

小五抬手向江昭翎手心狠狠打去,江昭翎自然躲了。如是者三,小五才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径自砸到江昭翎怀里:“活该你孤独终老!”

江昭翎一笑,打开那油纸包,里面照例是个糖藕人。那是个巴掌大小的藕粉人形糖偶,实是小孩爱吃的玩意儿,算半个仙人的负局先生[1]自然不可去买,于是隔三差五请小五买了送来。

方才一掷,令今日的糖藕人折了右臂。念在今日雪天路滑份上,暂不与他发作。江昭翎慨然于自己的大度,连小五絮叨的狗血话本,也慷慨地分了半只耳朵听着。这个爱了那个,那个杀了这个……

小五当然知道江昭翎正在神游,遂探身把脸凑到近前,强拽江昭翎回神,突然冒出一句:“从未听你说过父母,你就没有这么个复仇的故事?”

江昭翎正含着糖偶右臂,闻言舌头一僵,结结实实呛了一口口水,咳嗽不止。

小五得意地故作姿态给江昭翎捶背,实则拳拳到肉堪比虐待。

江昭翎好容易开口,声音沙哑:“我们制镜的讲究个心如明镜,还真没办法给你编出个狗血故事。不过你要是再对着话本子哭下去,就连尾巴毛都要腌入味了。”

小五闻言更是重重一拳:“还敢提狐狸毛还敢提狐狸毛……”

南村单狐欺他老无力,待到江昭翎真缓过来的时候,小五也锤了个尽兴,为防报复,又是一个转身,翻墙跑了。

江昭翎气结,复把自己摔进躺椅,缓缓调息。

经这小子一闹,心头那点不知所起的惆怅倒是扫空了。江昭翎边摇边想,过不多时,竟然沉沉坠入梦乡。

仍是那夜的风雨,那夜的昏盲。

"翎儿,看镜。"

母亲的声音从水底传来。七岁的他被按在妆台前,菱花镜里映出父亲举锤的身影。一下,两下,三下。镜中父亲捶打的不是青铜锭,而是一具蜷曲的人形。铜汁浇铸的惨叫声刺破耳膜,灰迹与鲜血之中的人转过头——赫然是十六年后的江昭翎。

"爹在铸镜呢。"

江昭翎惊坐而起,喉间尚残留着铜锈的腥气。

这经年梦魇本已淡去许多,早不再夜夜轮回——只挑一些江昭翎得意忘形的时刻,一些最接近平凡与安乐的时刻,一些因为尘世的羁绊而生出些许眷恋、些许奢望的时刻,突然跳将出来,告诉他,警示他——

勿管闲事,勿生贪痴。

这是你的命。

……小五还是该打。

冷汗浸透的身躯复又摔回竹椅之内,继续阖目养神。

雪粒落得急,积在地上时又只薄薄一层,不尴不尬地连砖缝都盖不住,仿佛老天爷故意造点奇景让凡人们忙乱一番,却又吝啬着不肯多给。也不知这旷世奇冤的债主见了,会不会也觉得自己白白折腾?

方才江昭翎为暖手而沏的一壶碧螺春此刻已经冷了,茶叶不再翻飞,呆呆板板地沉着。檐下一道虚影,立在角落一动不动,也只模模糊糊地投下来。

朦胧之间,江昭翎只闻人声发问:“你这名字,有何来处?”

江昭翎只当又是话本子看多了的小五,懒懒开口,眼皮都不愿掀:“说了多少遍了,昭翎,招灵,证明我灵验着呢。”

“原来如此。”

含笑的声音贴着耳廓炸开。

江昭翎倏然睁眼。薄薄一层落雪上并无脚印,只有院角树枝上一堆松散雪粒烟一般飘散下来,仿佛方才人声只是他自说自话的幻觉。

江昭翎终于坐了起来,给自己倒一杯冷茶,又随手拈一枚火符热它一热。白瓷茶盏在指尖旋转,茶水荡悠悠的一滴不洒,那是个素日里摆谱的习惯。院内原本无人,装蒜实无必要,奈何经年积习如此,已然不可更改。人生在世,各自戴了种种面具,本就是非得连自己都骗过了,才能镇得住旁人。

就像他素来老神在在的淡漠,实则是耳力不怎么好,听不清别人说话就索性不听。但镜师一行本就是五弊三缺之人方可入道,这反而更显得他年轻有为,神通广大。长此以往,疏离成一个与俗人无交集的神仙,乐得清闲,也毫无挂碍,活着挺好,死了也行,就这么没理由地混着。

方才这不速之客素质实在低下,但一来大概无甚危险,二来身份毫无头绪,忧思也是无用。江昭翎索性回想方才声音,是个年轻男子,细细想来,投在檐下的虚影也比小五身形高上不少。再想那语调,笑得轻浮,然而不知为何还带几分颤抖,几分无名野火般的执着和热切。

……简直一副勾栏做派。江昭翎耳朵无端烧起方才遗留的三分痒意,心头翻起一点久违的旖念。自己觉察时不觉哂笑,可叹自己长久离群索居,真是饿得不轻。

江昭翎强行回神,接着咂摸那语气里半真半假的况味。浪荡是装的,还是执念是装的?这人是个装腔作势的神棍,还是个风流倜傥的采花盗?

……这话颇不对劲。

……但前者是自己同行,后者是自己客户,听起来倒都是缘分不浅。

从三十步外老槐树上看去,小院空落,无声无息,只有檐下摇椅缩在边上,时不时轻摇一下。摇椅里裹着灰白狐皮的人隐没在漫天雪色之内,只能看见一点发髻的墨色。

槐树枝头坠下一堆松散落雪,树下酒旗轻轻一飘,复又静止成画。

江昭翎的预测确实不假,原本镜师的业务除去铸镜、磨镜之外,更多的是以镜为媒介驱邪祟、求平安,偶尔遇上些怪事时也会出面瞧一瞧。平日里来人虽不多,但也总有村妇抱着孩童来求个平安符,或是小户人家拿点碎银请江昭翎登府观镜,如今一场雪后,十里八村鸡犬声息都被雪压住,这些人自然也全没了踪影。

神棍也要吃饭,糖藕人也得给钱。小五那厮赖账惯了,日日来他这里蹭饭,买糖藕人时还要贪墨不少,末了给江昭翎送几个书坊里淘来的破话本,竟不知凡俗柴米贵。眼见钱袋一天天地瘪下去,江昭翎只后悔自己不该更换那一套镜坯与镜匣,更不该添置那一小坛画符用的金砂,原先那套破旧器具也能凑合着用一用,如今实打实地揭不开锅可如何是好?

江昭翎正思忖着到底是纡尊降贵地画点符纸出去摆摊,还是暗渡陈仓地拿点金石出去典当的时候,忽然听闻门环君子端方地叩响三声。

小五这崽子一向翻墙不走门的,看来是自己心诚则灵地终于盼来了饭票。江昭翎起身正了正衣冠,端了端架子,方去应门。

这饭票竟是个大的,是李府管家恭恭敬敬递了帖子。李府老爷原任礼部尚书,前些年寻了个由头致仕,如今只在京郊宅中摆弄些个金石字画,颐养天年。

当今圣上沉迷求仙问道一途,一度不理朝政的,朝堂上自然有不少人投其所好,一时间各种奇技淫巧蓬勃发展,而镜术亦半真半假地忝列其中。江昭翎在镜道当中寻着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躺着,滥竽充数,不思进取,故而在真正的高官贵胄延请之时往往寻些由头跑路。然而思量如今处境,一则再装清高恐怕没有饭吃,二则这老尚书原是此前有些交情的,是个不拘行止、出手宽绰的老顽童,似乎很可以一去。

……三则,上回老尚书亲临时,江昭翎正煞有介事地练习拭镜时的“北斗七拭法”,也即磨镜后以犀皮裹指,沿北斗之形推磨七遍方止的装蒜之技。江昭翎当时一边左手写福右手写寿,一边嘴里嘟哝着“哪个比较帅一点呢”,不知何时莅临的老爷子在身后兀然来了句“右边”——哈哈,在摆架子这一桩上礼部与神棍也算半个同行,同行相互打个招呼,实在是微末小事,不足挂齿的。

江昭翎低头读那帖子,是老尚书新得了一面八曲连弧纹古镜,欲请江昭翎一起辨认其上铭文,顺便将府上铜镜修磨一番。当年连中三元的人物,焉用一个镜匠辨认古文,无非是寻个借口炫耀自己新得的收藏罢了。

怕不是哪个藏家遇到些难处,才将这镜割爱了罢。江昭翎哂笑,捋一捋腰间差一点被卖入当铺的流苏玉坠,径自清点器具不提。

多年以后,江昭翎还是会想起这一场纯白雪粒掩去了的旷世奇冤。在这之后,他与他们的遭际就由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巧合编造而成,巧得像一折最离奇最劣质的话本,像一个纵横家呕心沥血的毕生杰作,又或者最像天地不仁的命运本身。他说不清这其中的每一个拐点是自己的孤注一掷,还是漫天神佛借他的手完成的一场因果、缘法或造化,又或者这二者的界限本就像雪色中的地平线一样悬而未决。

然而此时,天人鬼神都还将真相瞒得密不透风,把万千股沸腾的骨血埋在一面小小的镜子当中,蓄势一场请君入瓮的延请。

[1]出西汉刘向《列仙传》,“负局”即为背着方形平板状的磨镜器具,代指磨镜人。此处挪为尊称。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带注释&百年孤独式预告点未来的风格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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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问名:假镜师赴鸿门宴 六月雪引无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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