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要在这里住下?
甄莲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芜愣了半天才缓过来,正要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脚不听使唤起来,左脚绊右脚,差点原地摔了。
甄莲儿缓缓站起身,不可置信地问道:“裴郎君,你刚刚说什么?”
裴衡拧紧膏药瓶盖,一脸平静道:“我今晚在你这边歇一晚。”
不知道为什么,甄莲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裴夫人的巴掌还犹在脸侧一般。
“……这怎么成?”
甄莲儿攥着帕子,弱弱抗议道。
“怎么不成?”裴衡反问,一脸的正义凛然。
见她默不作声,裴衡收了膏药便抬步往里屋走去。
阿芜趁着这空档忙凑到甄娘子身边,低声询问:“甄娘子,这裴公子真要在我们这里住下?”
别的不说,单说外面的裴夫人就让阿芜发怵。
“不成。”甄莲儿脑袋摇成拨浪鼓一般,裴夫人说要杀了她的话语此刻就在她脑中回荡。
“阿芜,你替我收拾东西,我搬走。”
阿芜看着两人,一个人要住进来,一个人要搬出去。
偏偏两人都使唤的是她。
现下,她恨不得能把自己劈成两半。
裴衡看着阿芜在西厢房收拾一会,又去了东厢房。
他细问了才知道,甄莲儿要搬出去。
裴衡移步到了东厢房,七尺的男儿往门口那里一站,俊秀的脸上黑云密布。
为数不多的几缕天光也被他修长的身形遮挡个干净。
阿芜两眼一抹黑,摸瞎子般去找油灯。
甄莲儿坐在屋里,一动也不动。
裴衡站在门口,一言也不发。
这两人真是要把阿芜折磨死。
又恰巧碰上油灯怎么找也找不见。
“天老爷,”阿芜直接瘫坐在地,大哭起来,“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甄莲儿不知道被阿芜触动了哪根弦,也开始哭起来。
裴衡看着主仆两人哭得兴起,知道她们是不想他搬进来。
他叹了口气,温声道:“我搬进来,是想护着你们。”
甄莲儿止住了哭声,莺啼一般道:“郎君护得了我们一时,难道护得了我们一世?若是你有事出门,裴夫人就趁着这时候将我们杀了,怎么办?”
“本来夫人只是疑心你我,你要住进来,不就是承认了。”
恐怕裴衡一搬进来,第二日要来取她性命的杀手能挤满整个院子。
裴衡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让步:“那我不搬进来,我替你们寻几个护卫,让他们护院。”
甄莲儿的眼睛在夜色反着光,点头不迭。
终于送走裴衡这尊大佛的主仆两人庆幸劫后余生。
没多久,裴衡便领着四个壮汉进来。
甄莲儿粗粗瞧了一眼,都是健壮的练家子。
两个被裴衡派去外院守着,两个在院中的角落里巡逻。
裴衡将一个铃铛塞进她手里道:“若是有人进了屋子意图不轨,你就晃这个铃铛,他们就会进去。”
甄莲儿点了点头,将铃铛紧紧攥在手里。
等到了晚上,阿芜便将甄娘子床下的那张小榻拿出来。
她将小榻支在甄娘子床边,简单收拾了,还铺好了被褥。
阿芜对着净房里正在沐浴的甄莲儿道:“甄娘子,裴公子交代了今晚我同你一起睡,彼此好有个照应。”
甄莲儿低声应了声“好”。
阿芜的话语并没有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甄莲儿唤醒。
实际上,她并没有听清楚刚刚阿芜说了什么。
净房的甄莲儿正坐在浴桶里,拿着铜镜细细打量自己。
她现在十分震惊于怀孕后自己身形的变化。
甄莲儿记得原本她只有一片平原,现在已经长成了两座山丘。
原本一马平川的地方现在只有一条小小的细缝。
单让她自己往下瞧几眼,都要忍不住脸红半晌。
还有她的腰以下,不能言说的地方,都变成了浑圆的一团。
像是挂在枝头熟透的蜜桃。
怀孕好像是一帖催熟的草药,让她快速成长。
不过十八的年纪,便已经从少女快速转变成了妇人丰腴的身形。
甄莲儿撩起水,细细擦洗自己。
好在,腹中的孩儿好像知道她现在过得分外艰难,并没有让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像是平常妇人孕后害喜的症状她也没有。
明日甄莲儿想出门看看大夫,看看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不是一切正常。
还有,她想看看,河东郡这边有什么她能做的营生。
若她想过安生日子,迟早要离了裴衡,自力更生。
要不然,裴家夫人不会放过她。
街坊邻居的流言蜚语唾沫星子更是能将她淹死。
甄莲儿擦干了身子换上了里衣。
等她出去时,阿芜已经在小榻上睡着。
呼噜打得震天响。
甄莲儿将铃铛放在枕边,再吹灭了蜡烛。
阿芜的呼噜声源源不断,让她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当阿芜的呼噜声停下时,甄莲儿心上忽然冒出一些恐怖的画面来。
她连忙坐起身,查看阿芜的情况。
阿芜被甄娘子推醒了,她睡眼惺忪,刚要起身。
甄莲儿又将她按了回去。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阿芜遭遇了不测。
醒了又睡的阿芜照例打起了呼噜。
甄莲儿不再觉得她的呼噜声吵闹了,反而觉得无比的心安。
顺着阿芜的呼噜声,她也慢慢入睡。
*
裴夫人比甄莲儿还要更加难以入眠。
她在床上扭了半天,裴家老爷看着妻子这般情状,以为她是想要与他亲近。
等他凑嘴上前,却被裴夫人狠狠赏了一个耳刮子。
这回裴夫人用的是巧劲,抽疼了裴老爷,自己的手不疼。
挨了一巴掌的裴老爷这回知道妻子不是动情,而是遇到了烦心事。
他揉了揉脸,悻悻道:“夫人,你为何事如此忧心啊?”
“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现在他可了不得了,在外面养了外室,我看那女子已经有了三四个月身孕了。”
三月的天,裴夫人便已经觉得闷热不已。
她坐起身来,拿起小团扇,猛猛地扇风。
不是天热,而是她这心不静,燥热。
裴老爷听到这事也是一愣,裴家有后了,他心里头是非常高兴的。
但是看妻子的这番表现,并不乐意外头的女人怀上裴家的孩子。
他顺着妻子的话风:“这逆子,竟如此胆大妄为。不知道夫人想如何处置那外室?”
裴夫人冷哼了声。
“处置?我今天不过把人请到家里来,你儿子就已经心疼得不行了,我哪里敢再动人家。”
看儿子那个样子,她若是敢再去找甄氏的麻烦,必定要落得个母子反目,家族决裂的下场。
裴夫人虽然是将门虎女,但在这事的分寸拿捏上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那夫人不如偷偷给那外室下几帖滑胎药。”
摇晃小团扇的手慢了起来,下药,这个办法裴夫人不是没有想过。
不管那女子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裴家的,只要叫她落了胎。
日后,那女子再得衡儿宠爱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可是,人到晚年,她的心境已经大不如年轻时那般,现在更是一心向佛,只想积德,不敢再造杀孽。
今日在厅堂那边高呼要杀了甄氏,不过是她一时气急。
“不行。”
裴夫人将团扇扔到一边。
她连忙否决了裴老爷的提议。
如今摆在裴夫人面前的,是比裴家血脉更重要的科考。
若是自己儿子因为甄氏的缘故不肯科考,那才是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了。
“先让衡儿安心科考,那女人跟孩子的事等他科考完我再做打算。”
要么就将她们母子远远打发了,要么就去母留子。
裴夫人心里暂时只有这两个盘算。
*
裴衡苦读到深夜,简单洗漱后便在书房的小榻上捧着书入眠。
科考在即,他满脑子只有四书五经。
半梦半醒之间,他忽地听到了女子的读书声。
他循着声音找去,朦胧雾气后是甄家娘子的倩影。
她只着了红色薄衫,雪白的肌肤在空气里暴露无遗。
甄莲儿见他来了,冲他笑了笑。
而后,孜孜不倦地翻动着她手里的书籍。
裴衡很是好奇她看的是什么。
于是走上前去,躬身请教,“甄娘子看的是什么书?”
甄莲儿合上书页,将书封给他瞧。
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孕妻》。
等甄家娘子将书递给他,他忍不住打开来,细细品味。
原来里头讲的是个怀着亡夫遗腹子的美艳寡妇与出身豪族的今科士子的香艳情事。
甄莲儿柔声提醒他:“这可是科考要考的。”
裴衡当下大骇,科考竟要考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但看着甄家娘子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他。
裴衡当下便向她借了书去,伏在案上想要将书中一字一句都誊抄下来。
但他越是着急,字便写得越是潦草。
字写得越是潦草,他便越是着急。
写着写着,连他自己都认不得写了些什么了。
裴衡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一举登科的法宝就在他的手上,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让他觉得要窒息一般。
“抄书,抄书,抄书……”
裴衡双目紧闭,反复念叨这这个词。
守夜的小厮连忙起身查看。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可是受了凉?腿抽筋了吗?”
裴衡缓缓睁开眼。
原来,原来是一场梦。
“没事,做了噩梦罢了。”
裴衡三两句就屏退了小厮。
他重新躺下,忽又觉得梦里的自己傻得可笑。
怎么甄家娘子说那书要考他便信了。
还着急忙慌地要将全书抄下来。
那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他已经回忆不清楚了。
但他怎么依稀记得是怀着亡夫遗腹子的美艳寡妇与出身豪族的今科士子的香艳情事。
他怎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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