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气候就暖起来,可那风吹过来还是令人发抖,所谓春捂秋冻么,可不就是要春天多穿些,抗风吹。
侧房的直棂窗从外面糊了厚纸浆,留极小一处,外面冷风就从这里钻进来,天光也从此处来。
房太小,没架炭火,容易烧着床褥,这小屋子活成一间棺材。
华琅坐在榻边,盯着直棂窗的那块漏洞,冷着了,也不动弹一下。
詹云湄既温和,又冷得骇人,她只找过他上回那一次,他不理人,她也就不理他了。
心头蒙蒙,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感觉有点子疼。
囚在侧房,不比主房。在主屋好歹还能走动,能打开窗子透透气,里外两间,怎么着都是松活的,这儿就不一样了,他顶天了走三步,就从东墙走到西墙。
要么躺,要么坐,要么站。
在这般压抑中,华琅萌生过找詹云湄的想法,找她,跟她说清楚,可转念一想,她找他解释,他不肯依,他找她,她就肯依他了么?
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华琅自觉遭人嫌,不去闹谁,安静待在房里,从早晨坐到晚上,膳食都有人送进来,夜里去洗个澡,躺下就睡,第二天继续重复。
时间一久,华琅都感知不到时辰季节了,外面何种天气,现下几时,春天有没有过去,他都不知道。
好在是人都能调节自己,争吵过去了,痛苦就淡化了,华琅敲了敲门,外边有人开口。
“华琅公公,您有吩咐?”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守门的下人忖了会儿,道:“二月二了。”
华琅便不再言语,回到榻边坐着。
下晌,姚淑娘来了,扣几下门扉,在外道:“华琅公公,将军中晌让奴婢转告您,量身子尺寸,赶早打夏衣。”
听见将军二字,华琅的心震跳一下,原以为她就这样囚他,不打算理会他了,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些琐事,也是为难她一个将军成天操心着他个阉奴。
提起量身,不免想到从前,从前她也是逼他量,不过是她给他量。羞苦随之而来,他咽了咽喉咙,安静了很久。
姚淑娘也不急,习惯了他这种性子。
过了半晌,房里传出细而淡的声儿,“把卷尺放在门口。”
读出他的松动,姚淑娘微微一笑,道是,开门锁,将卷尺放在门后,而后关上门,重新上锁。
侧房旁边还有间小浴房,推开门就是,浴房之小,连浴桶都放不下,两臂长的屏风一挡,拎个水桶进去就是洗澡的地方。
晚膳过后两个时辰,下人把热水送进来,华琅就着浴房黝黑,淋水洗浴,想着等洗浴完,擦干身子再量身。
在黑暗里洗浴没什么不好的,看不见自己的残废,就可以骗自己,和常人没两样。
水砸在地上,哗啦一片响,热水净了口鼻,嗅觉都变得敏感,鼻下有清凉芳香,带有草木微苦。
胰子可不是这种味道,这种味道是什么呢,他已经很久没闻到过了,竟然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类似瑞脑的气味。
又怎么会闻到瑞脑的气味?
华琅摸着黑待了很久,已经适应了黑暗,于是偏头时,看清了屏风一侧的人形轮廓。
他惊恐万状,落荒般几步跌,扶住屏风才没能摔倒。
詹云湄大步跨来,给了他最后一点体面,只是站在他身后,温暖干燥的掌心托扶他臂膀,“这段时间用了几种别的熏香,都不太习惯,还是你惯用的这款好。”
谁都看不见,但华琅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泛了红,而且还很热。
因紧张,又因恐慌,华琅呼吸加快,说话都发颤,“你、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好久没听见他这样凶人,詹云湄突然觉得还挺高兴的,捏了捏他紧绷的胳膊,“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你都没洗完,怕你出事过来看看。”
“你现在看到了,我什么事都没有,赶紧出去!”窘迫夹杂愤怒,显得格外激动,连谨慎都被抛之脑后。
詹云湄轻轻笑出声,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华琅,脸颊贴上他湿漉漉的侧脸,皂香与水汽温热扑到面上来,让心不由自主地柔化。
她抬脸,亲了亲他过于瘦而明显的颧骨处,感受到他显眼的僵硬,她又弯起唇。
华琅反复吞咽喉咙,撑在屏风上的指节屈起,他庆幸屏风很厚很重,不然绝对撑不起他的全力支附。
闭了闭眼,又颤颤睁开,她的吻持续,又不断加深,他的心早就落荒而逃,人却被她锢着,动不得,离不开。
只能扬起脖颈,承受她的亲吻。
詹云湄抬手,摸到他滚烫炽热的耳朵,指尖捏了捏,他的脑袋立刻偏动。
她从漆黑里,看了他一眼,虽看不清,但能想象他害羞的模样。
她再靠前,他脚下不稳,趔趄半步,空余的那只手本能地抓住她环在他腰间的手。
詹云湄反手握住他,“先拿帕子擦干吧,待会风一吹,少不了又是几天发烧。”
真是怪,詹云湄的语气竟然又温又柔,和最开始那阵子一样,好像对他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华琅背对着,不开口,直到詹云湄退出浴房,他才慢慢缓过来,莫名觉得喉咙干咽,垂下眼。
詹云湄点上灯,看了一圈侧房,除了日常该有的桌子椅子,床榻棉絮,其他什么都没有,她撤走他的香,他在将军府上的存在就更低了。
她褪下沾水的外袍,搭在椅背上,揣着手靠坐在榻边,这里散发着相比其他地方更浓郁的皂香,想必是华琅最喜欢坐在这里。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唇边化开淡淡的笑容。
她今天有十足的耐心等他,等到他愿意自己出来的那一刻。
似乎听到外边更夫敲鼓,约莫是三更过了,詹云湄小睡醒来,白天在京营忙了军务,有些乏,醒时两眼惺忪,露出丝丝疲倦。
“你累了就回去吧。”
詹云湄捏了捏眉心,彻底睁开眼,满面阴郁的华琅就在身前,她拉他手,搓捻他骨骼明显的指节。
温笑着:“量过身子没有?夏衣尽早去打,多打几套,方便你日日更换。”
华琅抽手,苦于詹云湄手劲儿实在大,抽不出来,他脑仁疼,还是只能受着。
倘许是外面有光,浴房没光,有光就削了人的底气与胆量,他这回说话,可比方才小心多了,“没有,奴婢自己会量,不叫将军操劳。”
慌了就是我恨你,你快滚,没兴致了就是奴婢将军,听着真不像话。
詹云湄手上用力,给他一把拉到腿上来,他受起惊,就和兔子一样,要咬人的,两手一撑,给她压在榻上。
才洗过澡,身上带着湿热,忽然袭过来,詹云湄懵了会儿,华琅自己也被吓到,不敢动弹。
她很快接受,轻轻笑了笑,伸手到榻上胡乱摸,摸到卷尺,顺势给他量裁。
“华琅,乖一点,”詹云湄细致比对卷尺,指甲在上划一道痕,又量其他部位。
多则时候,她很有耐心,平和近人,到华琅眼里,简直是受宠若惊。
她前阵子对他那么冷漠,这会子又这样,叫人摸不着头脑,一时困惑多于羞耻,他只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詹云湄也意外华琅的乖顺,量完尺寸以后,揉了揉他的脸,没有压迫,没有示威,单纯因为想摸。
这样的抚摸,令华琅愈来愈无措。
直勾勾瞪着她,恼怒又无可奈何。
詹云湄彻底笑出了声,抬手,扶住华琅脖颈,压着他脖子,让他俯首,她略扬下颌。
在华琅思忖到底什么情况,和揣摩詹云湄心思时,唇齿蓦然被撬开,舌尖交缠上来。
华琅脑子空了一瞬,蹙起眉,往后仰头,她便使劲压,越挣扎,反而离她越近。
指尖攥紧她肩头衣衫。
她的亲吻永远势不可挡,很快把他亲得发热发颤,腰身不知不觉软陷,他还没从吃惊中回神,就已经被她反按在榻。
闷哼隐约从华琅唇齿间溢出,他抑着声音,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心里有点不满,她把他亲得嘴巴肿痛。
寝衣宽松,詹云湄轻松探进衣中,没有阻拦,触摸到华琅温热细腻的皮肤。
她松唇,他再也憋不住,大口大口喘息,就着湿热的气息,她用额头轻蹭他脸颊。
温存尚在,旖旎尚有,她却抛出华琅最不想听见、最难以面对的耻辱问话。
“出去买玉势就是买玉势,做什么支支吾吾?让人冤枉,自己心里舒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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