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白屿薇失踪前一日,2212年2月5日。
基地市外围这片山原先是冷硬、荒芜的,有着无尽连绵的黄褐色,但随初春到来,绿意一点点在石岩上、皲裂地表间绽放开。
天光乍亮。暖光吻过半山腰,一辆驼色的运输卡车乘着风,向山脚下冲去。
初春的风有独特的魅力,那是开启普鲁斯特效应的钥匙。
人们也许会通过嗅觉想起樱花树下的猫、想起河畔撑伞的青衣女、想起基地食堂常年不换的健康早餐九合一,那些风儿裹挟着记忆的质料,迎接来于此处风尘仆仆的旅客。
于是,叶脉间的雨露、潮湿的土壤、绽放的鲜花,还有清澈的山与月……那些味道化为粒粒鲜明的礼花,齐齐在这春风里绽放。
可是……怎么还有坏掉的豆奶的味道。车里的人眉一皱,当即打了个喷嚏!
金灿灿的光慢悠悠爬上一只冷白的手背,那只手在风中舒展开,又慢慢收回去。
白珩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眯着眼睛接起电话。
“白珩什么时候到呀?”
听筒对面人声鼎沸,碰牌声一砸,和牌声立刻响亮,白屿薇爽朗的笑声传过来。
白珩拿远些听筒,“五分钟,到大门了。”
“你在晒太阳吗?哈哈。平安到了就好,慢慢来。”姐姐柔声提醒,电话随着又和牌声响起挂断。
那边玩得很开心,白珩在心里回答好,轻轻伸了个懒腰。
基地大门飞速滑入视线里,阳光温暖着钢铁巨兽冰冷的身躯——这基地名叫南天门,是匍匐在赛春平原以南山脉间的钢铁巨兽。
墙面有六层楼高,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冷灰色会占据视野的大部分画面,它是末日时代人类抵御幻骸侵袭的一道防线。
如今,基地低层人烟稀少疏于管理,现在已经成了滞留客们的公告栏。
那一排墙面望过去,清一色红底白字整齐亮相,“庆祝南天门基地成立一百四十周年”。
车窗自动降下,岗哨室离得越来越近,白珩探头看,果不其然,一位身穿执勤服的老人端着一缸子茶水,坐在门口收听广播。
工作证在他胸前闪闪发光,老头姓张,头发花白,年纪六七十岁。他看看窗外,又瞧瞧基地里遛弯的人,才百无聊赖的躺回椅子上,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白珩这边。
“怎么还没来呢?今天可是告别宴,他不会不来吧……”
老张的小声嘀咕悠悠飘来,白珩看见他缓缓叹一口气,又眯起眼,撅着嘴巴嘬了口烫茶。
刚想暂停自动驾驶,那改装车倒先给玩出大回旋,视线飞速左晃,紧接着一个漂亮的漂移刹车停稳。
急刹声吱哇乱叫的尾音里,车胎边浮起些尘浪。白珩下车,拎好种子袋,对上张门卫惊喜的脸。
“哎哟,指挥官还穿着作战服跑来跑去呐,爱岗敬业。”张老头笑着朗声道∶“贴身,好看!”
“穿习惯了。”多数人会关注这身战斗服的美观性,白珩也不打算介绍它的功能性。
“有责任感的小伙子,我懂我懂。当年我还开坦克的时候也喜欢穿制服,总觉得是种感情寄托呐。”
“那身很适合您。”白珩没有客套,诚恳的答着。
“哎呀!不提当年,哈哈哈!”张老头一听,脸上立刻乐开花,那人正忙着回消息,他本着职业精神认真打量白珩。
几日没见,确是更帅了。
阳光一照,那人冷白的肤色泛着光,虽是皮肤白,但也一点儿不显得娇弱。
白珩体态佳,做什么事儿都昂首挺胸的,精气神好。张老头琢磨着白珩兴许有些舞蹈功底,也没问,心里嘿嘿一声,接着仔细瞧那作战服。
张有为是高科技发烧迷,捣鼓过不少二手高级货。眼前这服装定然是私人订制款,开肩窄腰尽显挺拔之姿,白珩这小子着实修长高挑,穿着这套衣服,模样看着潇洒又惹眼。
张老头好奇,那左臂上有一只精致的猎犬纹样,看着和其他人的古板犬不同。
这只有点图腾味儿,很野性,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指挥官,这衣服着实漂亮,是您自己设计的吗?”
“家姐做的,能辅助我使用能力。”白珩向前抬了抬手臂,让他看清楚一些。
“我瞧瞧,听说军团在用超织物分子做衣服呢,老贵了!”老张得到应允,便凑上前打量。
这身衣服实在特别,平日是银白月白洁白,一到作战时刻就能变色。他这身是定制的,躯干位置应该按照他的能力埋了许多高科技。
“以我之见,这些精密的线纹绝非装饰哈。谁会把作战服设计得花里胡哨又不实用呢,那当然是审美与功能兼具嘛。”张老头道完就去看白珩,那小子低着眼睛整理东西,闻言便抬起头郑重点两下。
没想到真给说准了,张老头乐极了,仰面长笑三声。
那赞美顺口飘出来,“咱们猎犬家系这些年为基地做出不少贡献,又是去幻骸生态采样,又是去骸兽盘踞的据点清扫……很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反正八大家系里,我最喜欢你们!”
白珩抿着嘴角,拿出两罐东西递给张门卫,“承蒙厚爱。”
“还送礼呐,这什么?”张门卫抬眼问,面露惊喜。
“农作物种子,花种。”白珩顺势将注意事项递到他手上。
老张接过一看,纸条上的字嶙峋有力,疏密有致。
“你练书法啊?种子可是末日时期好宝贝!”这字儿一看就亲切,热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想到我都能收到这个,指挥官您……”
“……”一阵沉默的风吹过。
白珩不接话,张老头一盯,那人指着基地大门口的旗帜,眼神露出淡淡的疑惑。
白珩仰头看,基地大门左右两边各贴着长宽高都夸张的对联。
左边竖着“基地是我妈”,右边则是“梦城是我家”,仰头再看高点儿,居然是一则“常回家看看”。
这些对联在风里摇着红色的波浪,白珩觉得它们看上去,像浪潮。
视线下移,对联右下角有夜鸢家系的刺绣,紫色绣线,缝出一只表情古怪的猫头鹰。
“夜鸢家系的人做的吗?”白珩问。
“连夜赶制,说挂上喜庆又气派,这不正巧缺嘛,就用上了。”
白珩点点头,岗哨旁戴着大红色胸花的哨卫机甲让他愣了一秒,“这个也是……”
“这个也是。”张老头笑着答。
一张清秀的脸缓缓凑到机器前,“滴——拓荒者指挥官白珩,骸化等级A,认证通过。”
“基地告别宴记得去。”张老头又嘬一口茶,白珩看向他。
今天还要站岗吗,比起白珩自己,他才是更爱岗敬业的那个吧。
白珩询问,“今天就不站岗了吧。把你的基地巡逻车开上,我们去操场参会怎么样。”
全勤记录在上,张老头面露难色,“但是,这样不好吧……”
白珩几个跨步走到巡逻车旁,“你应该会回到新城……也许可以从今天开始,换一种生活方式或习惯。”
张老头伸头一看,那人已经登上副驾驶安然坐下,一双平静如水的金眸看着他。
“好吧,好吧。”张老头对此表示妥协。
因为白珩说的对,他得习惯不在基地生活。
兜着风到环形操场的一路,他们像是开在春光明媚的大道上,行道两旁的树梢开满春樱,这何尝不是一趟通往春天的列车。
红黑配色的新解构主义风格海报几乎占据基地的大部分通告栏,画面上的人物故事各有不同,但都在讲灾变年代发生的大事。
每件大事都用编上年号,标题基本都是艺术风格的水墨字,清一色庆祝南天门基地建成一百四十周年。
好一出编年史,张老头心里感慨∶终于熬到这一天。
副驾驶那人闭着眼假寐,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白发被风吹得立起几根,呆呆的,模样有些乖。
一个袋子放在他腿上,两只胳膊牢牢护着,里面装着些金属罐子,应该也是分装好的种子。
末日里人情淡薄,不愿与陌生人建立联系是常事。
自二十年前宣布重建文明新城计划后,基地里留下的人并不多,愿意回来参加告别宴的人少之又少。
但白珩却给人们准备了农作物种子,花种,并亲自来到这里。
种子是末日年代极其珍贵的东西,白指挥官有一颗心系群众的心。
张老头给车提速,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
“让我再摸一张牌……诶!胡了!”张老头的声音远远传来,另一桌的叫骂声哀怨连天,“你今儿个手气真好,我输麻了!”
“白指挥官……”
“白指挥官——!”
白珩猫在角落不吭声,一只手泛着金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怎么了。”他拨开那只晃动的钟摆,眼睛一聚焦,一张慈爱的笑脸挤上前来。
“诶呀,您发个呆就是灵魂出窍神游天外的阵仗——终于活咯!”那张脸的主人霎时一喜。
“需要帮忙吗?”白珩盯着那张脸仔细分辨,他对这个人有印象,只是脑内的定格印象图是一盘老干妈炒蚯蚓干。
好像姓杜,叫杜霞。
她在拓荒小队带过一段时间,当医疗兵的时候生擒两只C级骸兽,但人也受了些伤,退休后在后勤处留下老干妈炒蚯蚓干的丰功伟绩,麻辣厨娘就是叫的她。
白珩不免警觉。
——来者不善。
杜霞脸上扬起一个憨厚的微笑。
“这可不就找您帮忙来了嘛。今天告别宴,指挥官有什么话想对大家伙说说?”
杜霞话音婉转,说着就让开身位,指了指后边的那群人。
白珩移目到光秃秃的草坪上,那伙热火朝天打机麻的人伸长脖子看这边,哪知刚一交上视线,那伙人就连忙缩头回去装作不是刻意的。
白屿薇刚刚甩出清一色,也朝这边看过来,微微带笑的眼睛里偷跑些幸灾乐祸。
白珩思索一番,将传话任务交给杜霞,“希望大家的愿望都能实现。”
杜霞一愣,目光里涌现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她自认为看人从不走眼,白指挥官虽然不爱说话,但心肠很热。
这人忙起来时跑步利落若风,不忙的时候能慢悠悠种一下午的花,有功领奖就装消失,有骸兽打他倒第一个上,就算到这个时候还是心系诸位。
可他明明还是一副带着少年气的面孔,就连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边都暖融融的。
杜霞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就跟着打转。
“我不过去……会打扰他们。”
白珩眨眨眼,语气跟着软下来。
杜霞叹了一口气,浮夸的语气拆出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他们觉得您有些距离感所以拜托我来,毕竟没在一个队伍里一起共事过,您又是那么厉害的进化者,其实很多人私底下都觉得您很好的。”
“我知道。”白珩注视着那伙神采奕奕的人,嘴里慢慢磨出两个字,“谢谢。”
杜霞连忙摆手,抹掉眼泪柔声道:“哪能让您说谢谢啊,刚刚那是和您开玩笑呢!知道您不爱说话,我就是帮大家带个话。”
“大家想对我说什么?”送种子的时候,这帮人明明都在问好。
杜霞郑重其事咳嗽两声,拿出堪比十个人的音量,“指挥官我们爱戴您,感谢您这些年为基地做出的贡献!”
露天机麻桌上那些人跟摇拨浪鼓似的纷纷站起身,“谢谢您,白指挥官——!”
白珩望过去,大部分都朝这边热情微笑,只有两三道目光不太友善。没有谁能被所有人喜爱,白珩接受,也朝人们点头致意。
“哨卫机甲编队都有,放礼炮!”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远处,成排停放的机甲对天举起炮管,向天空打着六十六响。
暮色四合,夜幕初降,礼炮漫天。
技术部门戴眼镜的小伙子带头朝白珩挥手,绚烂的华彩在黄昏中蒸发,逐渐盖过喧哗的人声。
白珩嘴角扬起很淡的笑,“谢谢大家。”
杜霞连连摆手,晃了晃白珩给她的种子,“好了好了,咱们就不再你谢一句我谢一句了哈。”
外勤车已经到了,正停在操场入口,和老张的车并排在一起。
白珩指着那辆车问,“你们今天走?”
“这不是才开城吗,晚上有采购活动,我去促进促进消费!还有一批人明天走,指挥官保重。”
“你们也多保重。”白珩微微垂下眼睛。
“以后可能很难再见面,您之后打算去哪里?”杜霞鼓起勇气问。
“待在家系吧,也有可能去其他地方。”比如说军团。
“希望能在梦城见到您……现在没有骸兽需要打了,不用白天打骸兽晚上种花。您要注意休息,少熬夜。”
白珩点点头,“好。”
“白指挥官,再见。”
“嗯,再见。”白珩轻声回答。
人类习惯在寒暄声后加上“再见”,黄昏熄灭之时,世界忽然拉上灯。
白珩贴在椅子上,闭上眼。远方传来的鸣笛声就像奔涌不息的潮水,温柔、轻缓地,将他的身心包裹起来。
悠远情感唤起记忆回廊的轮转,白珩轻呼一口气,压在胸口的重重倏忽变轻,泛着柔和光晕的双手将他捧入时光的潭水。
——记忆的列车撞碎笼罩不散的阴霾,载着白珩从今年春,回到二十六年前的初见。
长久不散的梦境缭绕他,一双温暖的手将白珩从宁静到极致的死境中拉回人间。白珩望见基地壁垒在他眼前拔地而起,他听见钢铁巨兽在风声里发出的轰鸣。
2186年冬。
南天门基地市,飞雪漫天。
“白爹,那是什么?”
“基地,人类的基地。”
白闻德蹲下身,可靠的手臂把幼年白珩抱起来。
“从今往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我们不用再旅行了。”
白闻德望着基地,白珩望着他,印象里的父亲面容沧桑,有双坚毅的眼睛。
“那我们会一起待在这里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长大,这里是‘家’,会有许多人喜欢你。”
“那我,我叫什么名字呢?我没有名字……”小白脑袋一耷,靠在老白肩上。
“光华内敛,泽如璞玉。你叫白珩。”白闻德的语气有些严肃,胡茬扎得小白手痒。
白珩。白珩。
小白记住这个名字。
“白队长——是白队长回来了!还带了个幼崽回来啊!”有人高声欢呼。
白珩高高仰起头,看见钢铁巨兽的裙带上,许多人望着这边。
“是个小奶娃啊,就是怎么是白头发?”男人的声音,有些苍老。
“哎哟我滴个奶油瓷娃娃啊,可爱崽崽让姨姨亲一下!”女人的声音,有些尖细。
“不要亲奶娃,他太小了免疫系统还没长全,等他长大一点再亲哈!”中年妇女的声音。
“那些人是谁?也是跟我一样的人吗?”白珩有些不解,被几十双眼睛注视着让他有点害怕。
“是朋友。”白闻德开始向前走,白珩趴在他肩头眺望这座基地壮观的局部。
朋友。白爹说他们是朋友。
好困。想睡一会儿。
白珩的眼睛微微闭上,每一次睁开眼睛,时间就往后走上一段。
那些人与他欢笑、老去、告别,时光的针脚无声流注,灾难年代的历史编织成车水马龙般的画卷,在白珩眼前徐徐展开……
南天门基地建在赛春平原的东北方,一条河流纵横其间,像把开天辟地的刀将整个平原一分为二。
平原西南方有着一座繁荣的不夜城,它有着全球最大、建设最成功的线性城市,名为梦赛德。
白天,城市天际线隐没在透明高墙间,夜晚便与亘古悠远的月色和星群融为一体。梦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几乎是个标志性符号,亦是人类文明之花的最美丽象征之一。
灾难时代持续将近一百二十年,不少人去到基地城墙上眺望这座城。他们隔着朦胧的晨光用目光代替渴望,遥望到山与山的另一头的繁华之地。
可从不夜城来到基地的人告诉大家——那是块荒芜地。
耸立的高墙下遮盖着文明的废墟,街道上坑洞与城市井盖的数量没区别,太阳升起来平等照耀城里的留存者,拂过奔跑求生的人类,拂过基因变异的兽、巨大化的植物,还有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
所以一部分人随着军队撤出城市来到基地,有些进化者则在城里扎根,学着与怪物共生。
月色穿梭古今,人类过往创造出的世界美不胜收,放在历史长河中也算昙花一现。
白珩没亲眼见证过那段对于人类来说无比灰暗的时光,实际上他是赶上灾难末尾的新生儿,当指挥官不过是他行使本能就可以完成的事之一。
在白珩的记忆里,人类用二十年重建起梦城——人们透过明亮的一盏灯,重新燃起对新生活的渴望。
直到新生者代替旧人物,亲历者化作腐朽的叶脉归根,贫瘠的土壤迎来鲜花满园。
直到所有人平仄错落的一生被压缩为一句话、一张纸、一本厚薄不一的书。
时光的马车平等碾过所有人,美好与悲痛、希望与绝望,都在呜咽的风声中一同消散。
不久前,城市重建工作宣告完毕,幸存者们又能够回到城中继续生存。
百年的挣扎对抗如烟随风,一晃即散。
基地停运前的落幕是场告别宴,人们告别灾难时代的阴霾,迎接今年新春的花,还有崭新的明天。
男女老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白珩感知到,他们的愿望在回响。
那是很轻很轻的声音,可属于每个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安可想学小提琴和舞蹈;张老头的梦想是开一个养老基地,邀请大家安度晚年;杜霞想去高级餐厅做厨师;这几年研发部门的新兵翻烂不少技术工种的指南书。
白珩想也许他们的愿望可能是造一个比基地更壮观宏伟的东西……还有,基地里的资源管理部门总是嚷嚷着总有一天要把生产线全装进基地里。
总之,这一切都不是待在基地内可以满足的。所以人们才想走出去,为了新生活,为了短暂生命的价值。
白珩内心的声音越来越洪亮∶希望人们的愿望可以实现。
流云向天空两端飘走,忽然出现的提示音打断他的动作。
“您有新的信息——!”
白珩拎着冰棍解锁屏幕,方框内滚过一条信息,号码未知。
【匿名消息】
您收到的消息来自新人类保护协会,《进化者平权法案》正在筹备中,若您需要帮助,请拨打以下热线10376498576。祝您生活愉快。
白珩不需要帮助。
手指放在删除键上犹豫半秒,电视机碰巧传出抗议声。他抬头打量,屏幕里的画面对他而言并不陌生——是一场争夺资源的对垒。
“反对进化者霸占劳工岗位!”铿锵有力的呐喊传出来,梦赛达新街乌泱泱压过去一众人。
下一秒,主持人带着官方微笑闪进画框。
“观众们朋友们晚上好,我是梦城西区电视台主持人梦露。今日下午,本区发生了一场反对进化者挤占劳工岗位的示威游行,关于末日后的进化者和人类如何和谐相处呢,请看本台详解……”
“解什么解?无解!给我让开!”
狠毒的怒斥让音响哑了半声,一名进化者忽然出现在主持人背后,镜头被他摔在地面滚了几圈才停下,一只巨大的手臂将主持人凌空揪起来!
“放开我……放开!救命,救命啊!”主持人因为巨力的钳制动弹不得,她面色煞白,双腿吊在半空抽搐不停,只能颤抖求饶。
忽然。主持人发出凄惨尖叫,背后突然爆开几簇蔓生植物般的火花,那骸化者的手臂被大火卸了力道,女主持人顿时滚下地面就慌不择路的奔逃。
“骸化植物系!她也是个怪物啊!”有人是谁注意到这边,开始大喊,“抓住他们!”
摄像机镜头一抖……又不知传递到谁的手中。隔了一会,镜头再次聚焦到人群中。
“砰砰砰——!”
束缚网发射的声音短暂盖过人声,灰尘浮动,踩着速动滑行的哨卫机甲噌噌跟上浩浩荡荡的示威队伍。
“各位市民,进化人种肃正编队正在执行任务,请勿靠近。”冰冷的机械男声在人堆间响起。
忽然,一只四米多高的全黑机身滑入画面中,只见——刚刚那几名进化者悉数被脏网牢牢圈住,机甲拎着他们升空,迅速飞离了人群。
“好啊!异种被抓起来了!”
不知人群里是谁大喊一声,此起彼伏的吼声潮水般争先恐后涌向屏幕外。
“工作不应该分给进化者!”
“进化者应该被统一管理!”
一个单薄的影子晃过人群角落,他独立在游行示威的人群外,在这些吼声里惊慌失措地奔逃。
“异种!异种!异种!”
那些面孔怒目圆睁,青筋虬结,他们的愤怒仿佛刺穿薄薄的屏幕。白珩盯着电视机看,一分不漏全数接收,这样就好像他与那些布满血丝的眼睛面对面。
他的表情极为宁静,这是他预见结果中的某一个。
电视里出现的机甲是赤潮军团的肃正编队——它们为抓捕漠视规则的进化人而生。
它们能制服大部分B级进化者,也能抵御大部分A级进化者的攻击。有些机甲驾驶员本身也是进化者……或军团的仿生人。
有进化者遵守规则,就会有进化者滥用力量,基地存续这些年,不少普通人受到滥用职权的进化者压迫,军团也为此制造了无数机甲防范暴乱。
后启示录时代,回到城市后人类不再需要待在进化者的羽翼下,所以部分人将进化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啪咔——
白珩关闭电视机。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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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白珩什么时候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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