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言序在沃森诊所里将就了一晚。
诊所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是自己找干净床单铺的诊查床，许初时白天还要上班，昨晚和言序聊完情报就离开了机械城，约定了今夜再见，走趟W-233号区域的培训所废墟，好一探究竟。
等许初时离开后，言序没有立刻休息。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后面又做了几个小时的数据，慢慢把收集到的东西整理好，最后将遗留的报告整理成册，一直忙活到黎明，才总算告一段落。
他刚躺下没多久，就被一阵用力的叩门声吵醒。
“沃森，在不在！开门！”
“有急事！”
这个点来拜访诊所的人，言序肯定不会认识。
他懒得理，拿枕头盖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或许是见无人回应，外头的人便不再继续，嘟囔几句离开了。
W-302号区域的机械城是西区难得繁荣的地段，一早便开始了整日的营生。这里什么都有，最多的是做私人改装器械的黑店，经常挖坑不说，里头的零件都卖得死贵。
今天不知哪家店的店长和顾客又闹了争端，外头吵吵嚷嚷，大白天扰人清静。
言序戴上耳机，彻底隔绝噪音，一觉躺到了中午。
他不是自然醒。
十一点左右，终端的消息提示音通过耳机，在耳边“叮咚”作响。
言序睁开眼。
他面上完全没有初醒时的朦胧，也没有半分迟钝，一骨碌坐起来，点开终端就看。
来讯人是克莱茵。
是他们的人，晨曦之岛里和他同批进入低空坠落的资料管理员，平时主要负责后台处理，目前也在W-302号区域，虫巢据点。
一般来说，没有要紧的事，她不会联系言序。
言序眯起眼睛。
【Clear：BW。】
【Clear：沃森死了。】
【Clear：他昨天是跟着你出去的？你的手笔？】
【BW：是。】
【BW：他叛变了，被灭口了。】
【BW：怎么了。】
【Clear：他的尸体出现在了机械城据点。】
【Clear：具体位置在黯海附近，与你设定的数据库直线距离只有两百米。】
【Clear：沃森死相与先前的死者相同，四肢被切，双目被挖，但四肢拼成的形状有所变化，从关节处弯折，组在一起，像只眼睛。】
言序披上衣服。
【BW：知道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结果，言序不算意外。
幕后黑手既然能远程控制沃森眼中的红外装置，就说明他在沃森身上安装了监视器。
再者，沃森上传了他的数据，背后的人拿到了言序这边的信息，必然会有所行动。
抛尸到机械城，那再正常不过了。
好在，言序透露给其他人的数据库信息，是他自己仿造的。
黯海的数据库只是个虚假的壳子，里面不是空的，存储的都是他瞎编的信息。
言序编得有模有样，还设了好几层加密，就算发现不对，也要一段时间。
真正的数据库地址和钥匙都在他身上，只有言序的权限能够认证。
【BW：有现场图片吗？】
【Clear：拍不了。】
【BW：行。】
【BW：不是大事。】
【BW：放着吧，我来处理。】
【Clear：没有，出问题的不止这个。】
【Clear：空岚今早在低空坠落的信息网上发布了公告。】
【Clear：W-302号区域明日起正式开启猎人游戏。到时，空岚手下近两百位猎人将插手W-302号区域的纷争。】
【Clear：这次的游戏规则和之前一样，我复制给你。】
【Clear：即日起，W-302号区域全区封禁，每两天开启一次全区会议，进行公投，每人默认拥有两票。在此期间内，找出W-302号区域近期所有凶案的幕后黑手，否则每次公投之后，空岚会在区域内带走一个票数最高的嫌疑人。】
【Clear：至于真正的凶手，则需要找出在背地里推动这一切的，来自晨曦之岛的卧底。】
【Clear：凶手找到卧底后，可以拨打空岚的私人通讯，交易获得特权。】
【Clear：规定时间内，任意一方完成任务，才能结束强行管制。】
【Clear：本次行动，通缉卧底代号“Badway”、“XA”。卧底所在范围地址：机械城。】
【Clear：你暴露了。】
【Clear：XA是谁？我们的人？】
【BW：不是。】
【BW：不用管他，也不用顾我，你们注意安全就好。】
【BW：我这几天都要外出调查，你协调一下其他人，做好该做的事。】
【BW：沃森叛变的原因，我也会查。】
【BW：其他的情况随时联系。】
【Clear：收到。】
难怪今天外边这么闹腾。
结束这段对话，言序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动手把聊天记录全部清空，拆下原来的通讯卡，换了张新卡上去。
这个通讯码的列表里，只有一个好友。
言序戳了下最上方的“XA”。
通讯很快就接通了。
“先生，您好？”许初时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好人机的招呼语。
言序笑了一声，手指在桌子上画圈玩，说：“是我。”
电话那头静了静。
随后，许初时收回了他那官方式的客套语气：“言序？”
“对，”言序解释道，“新卡号，给我存上？”
许初时忍了忍，没忍住：“这是你在我通讯录里存的第十三个号。”
“没完了。”
为了区分，许初时还特地给这堆号分了个组，组里一排“言序”。
他问：“前边的号还用吗？”
言序没正面回答：“说不准呢，我的卡随机换的。”
“存着总有用处。”
算了。
许初时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言序说，“就是和你商量一下，今晚的调查路线要改，猎人封锁了W-302号区域，暂时去不了奥莱菲特私人医院了。”
“我一会儿过来酒吧这边，当面聊。”
许初时应了一声。
“可以，我给你留个包厢。”
贴心。
两人的通话内容很短，挂断通讯，言序简单地收拾了下要带的东西，便动身前往墨特音乐酒吧。
顺带吃个午饭。
*
下午一点，酒吧里难得没有客人。
言序是第一个进来的。
他甫一推门，门口的风铃便“叮儿郎当”地响，系统检测到有人进来，自动发出了被设定好的欢迎词。
“欢迎光临。”
许初时就靠在前台旁边。
他的胳膊肘上搭着一件工作服，低下脑袋，或许是等人等得有些无聊，正无所事事地玩着终端上的小游戏。
旁边的桌台上准备了一份炒饭和水，白汽缥缈，还热乎着。
言序过来，探头探脑问：“在玩什么？”
许初时收起终端：“炸弹人。”
言序问：“赢了没？”
许初时：“我弃权了。”
还真是不耽误事。
“弃权干嘛，”言序拿勺子，“我们又不缺这点时间，够你玩一局游戏的。”
说着，他敲敲盘子的瓷边：“我记得酒吧的单子上没有炒饭这种东西吧，你自己弄的？”
许初时瞥他：“没下毒。”
“我猜你要过来点午饭，先准备了。”
言序笑着去揽许初时：“特地给我留的啊，服务生这么贴心，看来今天挺闲。”
当然闲。
外面都乱作一团了。
今早八点左右，空岚的机车驶入W-302号区域，将整片城区包围起来。
猎人游戏不止像公告说的那么简单。
W-302号区域的上空悬挂着红色的倒计时，一旦归零，百来架无人机将发射激光，足以将一个地方烧作灰烬。
期间猎人将在区域内随机巡逻，给他们怀疑的人打上标签。
尤其是那些住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人，处境最是危险。
只要被猎人以“狩猎”的名义抓到，就会被直接带走。
所有人都不希望猎人游戏的干涉持续，也不希望行动晚了，地方组织对此加以阻止。
空岚能稳坐最大势力的位置，不是只有强硬手段这样简单的。
它是这里的核心。
低空坠落的许多组织与空岚有着浅层的合作关系，手下的产业也存在商业往来，他们不想得罪人，只要证实清白以后，就可以提前打招呼，撤离狩猎区域。
因此，受影响最大的，还是他们这些没有加入组织、没有势力倚靠，纯自己发展的散人。
酒吧的生意还会持续惨淡下去。
许初时干脆请了个长假，明天开始，在事情解决前，把店交给机器人自动管理。
只有两种解决途径。
要么找到真凶，要么交出卧底。
然而……
就许初时见过的狩猎来看，低空坠落发起过很多次猎人游戏，没有一场游戏，最终找出了凶手。
被交出去的从来只有卧底。
也就是被标记的“猎物”。
许初时不讲废话，用拇指点了点楼上的方向，问：“包厢？”
言序说：“行。”
反正店里也没其他人，言序瞄了眼窗外，干脆在过道里打开了地图，边走边聊。
言序：“看这个。”
言序的区域地图上标记了很多红点，大概百来个，红点正在移动，有少部分在他们目前的位置附近。
许初时微微一顿。
言序解释：“这些红点是目前空岚猎人所处的位置，他们的身体里连接了一个定位系统，接到自己的地图上，就可以避开。”
许初时看向言序。
他问：“你黑来的？”
言序：“早上临时做的程序。”
好吧。
许初时想，看来晨曦之岛终于肯派点有用的人过来了。
不然他真的会以为，这里是晨曦之岛的流放地。
低空坠落会慢慢地，将一个正常的人才染成黑色，最后逼疯。
尤其是被空岚盯上的人。
言序观察着许初时的神情，尽收眼底，他默不作声地将地图划到一边，继续话题：“你应该清楚猎人游戏的情况了。”
“现在我们出不去W-302，原定调查医院的计划暂且搁置到一边，先去追踪昨晚的事情，去黯海。”
许初时缩缩手指：“黯海？”
言序点头：“是。”
“昨夜我们离开后，凶手将没处理过的尸体抛尸到了机械城。”
“我们并未被人跟踪，说明抛尸点就是沃森提供给幕后之人的地址。对面想来试探我们，我们就如他的意好了。”
“他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所以晚上，我们可以到‘现场’找找踪迹先。”
“就在‘黯海’，中心灯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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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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