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今越哑然，什么跟不跟的，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容易让人误解呢？
可对方一脸理所当然，并无半分捉弄之意，黎今越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日头西斜，黎今越卖完最后一支绢花，摸着手里的钱袋子止不住的激动。
晚上的金秋节更是热闹，人潮已经慢慢涌向街道，听隔壁卖烧饼的王叔说晚上还有烟花，河边也有放灯的活动。
两人索性收了摊子，决定休息一下便去街上逛逛。
这是黎今越穿越以来第一次“逛街”，茶坊、酒肆、当铺等等店铺应有尽有，渲染出浓浓的烟火气。
前方一处空地正在表演杂技，黎今越兴冲冲地跑过去。另一边天空烟花绽放，她又着急忙慌地抬头去张望。
就这么应接不暇的逛了半条街，黎暄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路过一家果饮铺，黎今越好奇地向里面张望，这种铺子倒是没听说过。
她挥手招呼黎暄，对方慢悠悠地晃过来。黎今越等不及，扯着他袖子进去。
这果饮铺里装潢与茶楼相似，正对大门的一面墙上挂满了菜单，均是各类果味茶饮。
“哦～古代蜜雪冰城。”黎今越就近坐下，环视一圈得出结论。
黎暄知道她又在说奇怪的话，没有多问。
黎今越点了酸杏茶，还撺掇黎暄也点一个，被无情拒绝。
店里人不少，黎今越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热闹，两人的位置离大门很近，门外进来位男子提着一个不小的盒子，在前台说了几句话，接着掌柜的就从楼上下来。
两人谈了片刻，男子从盒子中端出几盘精致的点心，还时不时的看向大堂中的客人。
黎今越正对着他们，黎暄见她看得入迷，便也看过去。他的耳力极佳，听了片刻便回过头来说:“那人在推销他们的点心，希望果饮铺能让我们搭配点心和果饮食用。”
黎今越原本还想问问他怎么听力这么好，听他这么一说，突然一拍手：“推销！”
附近几桌人纷纷看过来，黎今越捂着脸，接着低声说道：“点心可以上门推销，我们的绢花也可以啊！”
黎暄看她捂着嘴小声说话有些好笑，便也小声问道：“你准备怎么推销？”
“我昨日听买花的姑娘说，赵家小姐最爱时兴花样，每逢节庆都要定制新首饰。若是能说动她...”
“这样的府上不会缺簪花的首饰。”黎暄淡淡提醒。
“怕什么！”黎今越点点桌子，“咱们的绢花独一无二，还怕他们看不上？明日一早就去！”
黎今越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对于放河灯也失了兴趣，回去叮叮当当一天一夜，做出了几支上好品相的绢花。
清晨，黎今越带着黎暄绘画过的绢花上门。
赵府的朱红大门气派非常，她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门环。
门房小厮打量着她朴素的衣着：“找谁？”
“锦绣坊黎今越，特来给赵小姐送新花样。”她故意扬高声调，特意戴在头上的绢花衬得她更加娇俏，一时不知哪个更漂亮。
恰巧赵小姐正要出门，闻声驻足：“什么新花样？”
黎今越趁机打开手中的匣子：“小姐请看，这是我们店全新推出的绢花，做工精巧，不变形不凋谢，上还绘有花鸟鱼虫，美轮美奂……”
赵小姐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停在黎今越头上。她伸手轻触花瓣，上面有黎暄绘制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因花香停留：“这是画上去的？”
“正是。”黎今越取下鬓边绢花，“这样的手艺，全城独一份。”
赵小姐反复端详着那朵花，眼中满是欢喜：“你跟我进来吧。”
黎今越心中一喜，这事儿有谱！
她跟在对方身后进了一处花厅，赵小姐着人上茶。
“你这花样倒是别致，可还有其它的？”
黎今越将前日卖的一些花样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特意带来了图纸，供赵小姐选择。
赵家不愧是财大气粗，赵小姐大手一挥，定了五十支称要送给各家闺秀。
黎今越知道今日这趟来对了。
她眼珠一转，告诉赵小姐这绢花不止能做头上的簪花，还能做盆栽。
赵小姐来了兴趣，她现在觉得这漂亮掌柜真是老天派来的救星。
赵小姐屏退下人，压低声音：“下月初九是我祖母七十大寿，祖母爱花，往年都要在寿宴上摆的花团锦簇才好。”她眼中闪着期待的光，“今年鲜花长势一般，虽样式多，却少之奇葩，不知你可能做？”
黎今越心跳如鼓。那可太能了！只是她没急着答应，这次出来推销的目的是签下大单先拿到订金，她有所保留的应道:“倒是能做，只是工期紧，成本高，需先付三成定金。”
“好说。”赵小姐爽快道，“若做得好了，再加三十两赏银。”说着便命丫鬟取来银子做定金。
捧着沉甸甸的银锭走出赵府时，黎今越的手都在发抖。
黎暄就站在赵府门外等她，长身玉立，鹤立鸡群。
黎今越一眼看到他，小跑过去，做贼似的给他看手中的银子：“成了！真谈成了！”
黎暄目光落在她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上，轻轻“嗯”了一声。
回锦绣坊的路上，黎今越心情愉悦。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如今手里有银子，她也不慌了！
十两雪花银，沉甸甸地压在手心，也压稳了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她忍不住又掂了掂，听着里头的闷响，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黎暄走在她身侧，语气还是那般淡淡的，目光却在她亮晶晶的眉眼上停了一瞬。
“你懂什么！”黎今越把银子揣进怀里，宝贝似的拍了拍，“这可是咱们锦绣坊的第一桶金！是起步！是希望！”她越想越美，脚步都轻快起来，裙摆扫过青石板路，像只终于找准了方向的蝴蝶。
黎暄没接话，只默默将她往路内侧带了带，避开了迎面推来的独轮车。
回到花坊，黎今越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锭银子端端正正摆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叉着腰，环视这间略显破败的铺面。太阳高升，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照亮了她眼底跃动的光。
“得好好收拾一下。”黎今越叉着腰左看又看，手指划过柜台，指向旁边的空地：“这里摆个多宝格，就放我们的的样品，可以任人选购。那边墙上空着，可以挂你画的那些花样图，让人一进来就知道咱们的风格，还有……门口也得亮堂些，这帘子太旧了，换！”
黎暄倚在门边，看着她像只忙碌的花蝴蝶，这里指指，那里点点，仿佛已经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景象。他安静地看着，没打扰她这份突如其来的干劲。
黎今越规划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门口那块光秃秃的牌匾处。原先的牌匾早就拆了，如今空荡荡的，很是不像样。门店没有招牌，怎么吸引顾客？
“咱们得有个新招牌！要大气，要醒目，要让人过目不忘才行。”她凑近几步，故作深沉地拍了拍黎暄的肩膀，“阿暄，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的字写得那么好，锦绣坊三个字，必须由你来写！”
黎暄对上她满是期待和信任的目光，喉结微动，那句“麻烦”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化成一个简单的字：“好。”
黎今越顿时笑开，立刻风风火火地去找木板和笔墨。黎暄看着她翻箱倒柜的背影，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木板是现成的，只是边缘有些毛糙。黎今越找来了砂纸，黎暄却接了过去，手指灵活地几下打磨，边缘便变得光滑平整。他铺开纸，研墨，执笔。
黎今越屏息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锦绣坊”三个打大字落成，不禁鼻头一酸，竟要落下泪来。
黎暄正纳闷怎么没反应，一回头正对上她泛红的眼睛。
“我......”黎今越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就是觉得我太了不起了，我有自己的事业了。”
黎暄“嗯”了一声，看着她柔软的发丝搭在脸颊旁，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却没有动作。
“咱们搞个正式开张的仪式怎么样？”黎今越今天干劲十足，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
“到时候我是主理人，你就是我的合伙人。”
“合伙人？”黎暄挑眉，上次黎今越已经给他解释过什么叫“主理人”，现在又来了个“合伙人”。
“就是一起干的意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做生意的利润咱们五五分成，”黎今越说得豪情壮志，“以后你就是我们锦绣坊的合伙人兼画师，怎么样？”
黎暄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眸子里染上几分温柔。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尚可。”
夕阳西下，黎今越坐在门边借着光亮拨弄算筹，算成本、算利润，还得算债务，还一边指挥着黎暄把新买的博古架搬来搬去，力求最合适。
好不容易按照主理人的要求将架子摆好，天色已渐晚，黎暄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圆凳上，神情模糊。
距离还债的期限还有半月，黎今越算来算去，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而今迈步从头越，她这名字真是起得好，吉利。
“我提议咱们今晚去酒楼庆祝一下，我请客。”屋子里没点灯，黎今越放下手中的算筹和账本，又有了新的想法。
黎暄还未回复，便听到街上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和男人的叫骂声。
黎今越显然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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