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绪？苏明绪？人呢？”
天师协会正门口的大巴车站满了人，从身上穿着的服饰以及佩戴的徽章可知，这一次的外派，出行的人最低也是个中级天师。
负责点人数的裴寻浏览手上的名单，止不住皱眉。
离出发还剩下两分钟，独独苏明绪这个刚升职的小子还未到场。
“裴听，你给苏明绪打个电话。”裴寻沉着脸命令道。
坐在大巴车后排的青年闻言拿出手机，他输完号码正要拨打，远处传来喊声。
“苏明绪报告！”
一袭崭新天师服的青年顶着两个黑眼圈，背着包狂奔，不多时就来到了大巴旁。
裴寻忍着愤怒，脸色不妙地质问：“你这像什么样子？！知道今天外派还卡点到！”
“抱歉抱歉，地铁没挤上去。”苏明绪打哈哈绕到车另一边放好行李，随后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面不改色上了车。
位置基本都坐满了，只剩下，裴听的位置以及特意空出来的前排。
苏明绪当然不会去触那个霉头，他径直朝裴听走去，在看见人身边的空位时，颇为诧异地挑眉，“哟？这么好？还给我留位置。”
裴听无奈地笑了笑，“…是啊。”
毕竟就他们俩是新来的。
人终于到齐，裴寻便言简意赅地讲解了一下此次外派的重要性，可无论是任务刚派下来时还是如今，其内容始终没有公布。
曾顺偶尔会和苏明绪联络联络感情，他说这次的难度在初级天师群体里已经传开了，说是要去对付一个强大的怨鬼。
得知这条小道消息后，苏明绪登时跑到药房开了店抗晕的药，有点荒谬，但他打算强行控制身体。不过等坐到车上要出发的这一天到来，他还是觉得心慌。
青年陷入沉思，却被一声声问好拉回了注意。
“长老好。”
越靠近前排的天师喊得越大声，两位穿着天师服的老人就这么慢悠悠现身。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明绪忽而捂住了裤子的口袋。
裴听好奇望去，“怎么了？”
苏明绪扯着嘴笑笑，“没事，我还以为忘带钥匙了。”
等裴听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后，青年脸上的神态也在下一刻收敛。
为保持清静，苏明绪带了个墨镜。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乍一看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实际上被遮挡住的双眼目不转睛盯着最前方。
多亏了他这身高和座椅加持，才能将全部的视野尽收眼底。青年往日老是含着笑意的双眸此时满是冷漠与厌恶。
宋长老腿脚不好，仍旧“大牌”地由手下搀扶。老人的神情一如既往高傲挑剔，直看得人心发冷。
老人锐利的鹰眼很不客气扫视了车内一圈，苏明绪措不及防和他对上，后想起墨镜又松了口气，对方没法观察到他完整的面容。
“宋长老，您请。”裴寻敛眸，恭敬地站在一边，头半低垂着看向鞋面。
宋长老正眼没瞧，在他人的搀扶下缓慢落座，拐杖就收在一边。
安顿好老人后，裴寻似是考虑到另一位长老生理的原因，便赶忙转身，他伸手想引导，却被一把挥开。
“不用！”
中气十足的王长老睁着大眼睛，躲开了裴寻，精准锁定了自己的位置就那么走过去。他手中的盲杖竟是变成了一个滑稽的装饰品。
不仅裴寻愣住了，车上大半的中级天师也看呆了。
“裴长老的...”
“他不是视力...”
苏明绪听见前排有意压低的讨论声，渐渐的，他分辨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了。
一个“独眼龙”，且另一只眼也趋于无用的“全盲”老人，随身离不开盲杖和指引带路，这是王长老在人们心中的固有形象。
裴寻僵在原地，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归位。他大多数跟着另外两位活动，对这位合作的长老没有很深入的了解，这三人本就相互猜忌和隐瞒，更别提裴寻在私事上的知情权了。
“出发吧。”宋长老瞥一眼司机，沙哑的声音在悉悉索索的嘀咕里显得格外突兀。
“扎”在王长老周围的视线很快便被座椅阻挡，唯独坐在最后一排的二人占据了高点。
苏明绪头微靠着玻璃，一只手撑着下巴，他望着老人的背影，不免冷笑出声。那双眼睛怎么好的，在场的大概唯有几人心知肚明。
这一声不大不小，仅后几排听得见。
少部分人莫名转头，见是新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青年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两根发烫的红绳，心下了然。
老头子们倒是谨慎，连出个差都不忘带上他们掠夺过来的灵魂，只是...
苏明绪皱眉回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携带，那必然是将灵魂缺片收在了某种容器里…
“咣。”
大巴经过了一道坎，车内的人自然也被带着振动。
在失重上升的一瞬间，阵阵不安席卷了苏明绪。
青年一手捂上心脏，冥冥之中有种压抑到喘不上气的沉闷。
脑海里的猜想一闪而过，苏明绪立马给温烛云打了个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无人接听。
苏明绪呼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也许只是暂时手机没带在身边。
他瞧着车窗外闪现的景象，如果现在不下车，等上高速就没机会了。
指尖快速敲击，苏明绪给温烛云发了一长串的消息，通通没得到回复。
青年抬头看着最前排，在辞职等最坏的结果中站起身，却被一股力道拉住。
苏明绪侧头，对上了裴听不赞同的眼神。
“你干嘛？”裴听不解地询问，他还不忘伸出手指了指前方自己脸黑的父亲，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要下车。”苏明绪轻声道。
在听到这话时，面瘫脸的裴听难得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好半晌不知接什么话。
苏明绪压根也不想等人反应过来，他摆脱手腕处的桎梏就继续往前走。他相信直觉，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断蔓延的恐慌似乎在警醒着他，该往哪一步“走”至关重要。
青年向来调笑的态度一收，周身的气场也随之改变，路过的通灵师无一人出声拦下。
他们无聊至极所以在看我的热闹，苏明绪告诉自己。
“苏明绪，你有什么事？现在还没到。”裴寻察觉到了后方的动静，发现引起的关键人物又是“老熟人”，顿时火冒三丈。
批评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可在看见王长老的手势后“偃旗息鼓”。
浸润在酒池肉林中的老人挺着大肚子笑眯眯站起，他眼球乱瞟，好似不熟悉重新看见清晰世界的自己。在狭窄的座位走道中，他迎上了苏明绪。
“苏天师，你这是？”王长老毫不掩饰自己对苏明绪的兴趣，露骨地打量着眼前外形优越的年轻人。
苏明绪摘下眼镜，嘴角平直，语气也无起伏，“长老，我突然记起有很重要的事没办，这次的外派——”
王长老向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他面上笑容没变，“苏天师，什么要紧的事不能等等再办？你瞧，我们都上高速了，怎么能说停就停？”
青年猛地看向窗外，陌生的路牌一晃而过，这不是通知规划下来的路线。
“左河高速昨天出了事，所以临时改了途经点。苏天师，你一定是没好好看群消息吧。”
肩膀被不轻不重拍着，王长老又凑近苏明绪，直勾勾盯着人的脸，“年轻人，不要给大家添麻烦。”
其蕴含的警告意味浓重，一时之间无人敢应答。
苏明绪嗅到了诡异的味道，下意识向后退一大步。他扫过王长老身侧的高级天师，咧了咧嘴带动面部，“那是我考虑不周 ，对不起。”
王长老大笑着拍手，“诶呀，都是一家人——”
“咚。”
木拐杖杵在地板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打断了王长老未尽的话语。
“安静，”宋长老面向前方，冷声提醒，“再过三小时就到了，闭目养神。”
车内令人牙颤的笑声也停止了。
*
通身漆黑透不进一丝光亮的鬼魂，它们肆无忌惮在明媚的天空中飞舞，看不出其人形，唯独冒着红光的双眼昭示着不详。
“人——人——”
一团紧凑的黑雾慢悠悠穿进阴冷的小巷内，贪婪地嗅闻着生灵的气息。
尽管香甜可口的气味十分微弱，可也足以使其流下垂涎的口水。
温烛云死死咬住袖子，她屏住呼吸，耳畔不错过任何呢喃。
上一次通灵时受过的伤竟又开始发作，腹部疼痛愈演愈烈，女孩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乖巧滑落。
她透过缝隙，一直等到黑雾消散，才稍微放松大喘了粗气。
温烛云压低步伐，找到了更加隐蔽的藏身点，来不及多想，她霎时间就捻起手势，指尖光芒逐渐凝聚，只是如风中烛火般不稳。
【果冻，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通灵师集中精神，尝试着与有契定的小鬼进行沟通。
逝者的世界，游离于常人之外，唯有灵魂拥有些许“自由”的资格，一分钟后，断断续续地话语传入脑内。
【...云，我...说...】
【...】
能力消散，温烛云意识到，她好像，被影响到失控了。
小苏一激灵，坏了，出事了。但是单枪匹马打不过…[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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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外派|眼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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