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林家内锣鼓敲得震天响,府邸里外挂满了红灯笼。
那些个没得到赏钱的下人聚在一处,议论着主人家的事。
“哎,我听说五姑娘要嫁的那位,可不是善茬。他前头几个娘子,没一个熬过年的,抬出来时...身上都是伤痕呢。”一个瘦高个压低嗓音。
“何止啊,乡里人都说他有折磨人的癖好啊...”
“五姑娘身娇体弱,我猜啊,熬不过三伏。”另一个说话更直白。
“咱可和外头那些个不一样,好歹是林家的旁支,他也敢轻易开罪?”
“得了吧,这一辈没一个有仙缘的,主家早就不管我们了。再说,三少又没掌权,底下又全是没根的,得罪了又能如何。”
“小点声——”忽然有人噤声,顺着他的视线,几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墙角。
暮色里,正有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那是个看着五六岁的孩子,黑瘦黑瘦,套着件破麻衣。脚下的鞋不成对,左脚破了洞,露出三个脚趾。右脚明显大了一截,却是完好的。
她脸上青紫一片,唯独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几个人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其中一个心虚又恼怒,“捡你的剩饭去!”
小孩闻声跑开,却不是往厨房,而是朝着西厢房跑去。
“她跑哪去呢!”
“她不会把咱们的话传出去吧?”
“那哪能啊,挨打了都憋不出半句话。再说,谁会理她?”
“也是。”
西厢房里张灯结彩,落日余晖照不进厚重的墙壁里,也暖不了屋里人冰冷的心。
“你,你这是在怨我啊——”林三爷的妾室掩面啜泣着冲出门去。
林五遣退下人,反手把妆台的物什尽数扫落。
“五小姐,吉时耽误不得,莫要再使性子了。”红娘在门外拍着门框劝道。
林五怔怔的望向铜镜里的自己,身着绿色钗钿礼服,满头珠钗随着她的颤抖而晃动。
窗外迎亲的乐声隐约传来,而更近的,是窗跟下传来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落了地。
“谁!”她猛然回头。
只见墙角那团灰影动了,那浑身脏污的小孩站起身来。她摔了也不喊疼,只静静走到林五身前。
“小七?你来做什么?”林五敛起悲容,蹙眉质问。
林七仰望她,“我听说你要走了。”
“嗯,那又如何?和你有什么干系?”
“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见我做什么?他们欺负你时我又不会替你出头。”林五语带讥诮。
“但你不会欺负我。”林七轻声道。
那个冬天,几个堂姐弟围着她,逼她学狗爬。林五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下,冷眼旁观。
然而就在她快撑不住时,林五淡淡开口:“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再不走茶楼的好位置可没了。”
于是那群人便跟着散了。
无论林五本意如何,林七都感恩在心。冬天过去,院里桃花开的灿烂,她每天清晨都会采下几株最新鲜的桃花,悄悄放在林五的窗台。
“不欺负你,就值得你上赶着感激涕零了?”林五的话有些尖利,好似要把所有的恶心都倾泻到这个比她还弱的人身上。
但林七只是静默地看着她,任她奚落。
望着那双清澈的,如何挨打都不会流出泪的眼睛,林五突然泄了气。
“是,我要出嫁了,再也不回来了!爹口口声声说最疼我,临了了不还是和几个姐姐一样,随便卖给什么人了吗!”
她猛地抓住林七瘦弱的肩膀,“难道我们女儿家就只有被卖的结局吗?我不甘心!”她絮絮叨叨的,把自己所有的恐惧和不甘倾泻而出。
“你要逃么?”林七被掐也不喊疼,反而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逃?林五苦笑。
“能逃到那里去?世上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处?”林五苦笑。“要是能逃的话,你自己逃吧。”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哄笑声,那肥头大耳的新郎官念了首不堪入耳的催妆诗,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这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五突然抓住紧紧抓住林七的手 ,声音颤抖,“你逃吧,现在就逃!否则你只会和我落得一样的结局。”
“新娘出嫁啦——”
红娘高昂的唱喏与喜庆的喇叭声同时响起。
而在房门被推开的前一刻,林七从窗口翻了出去。
“逃吧!”林五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她沿着长廊狂奔,不小心撞开个挡路的下人。
“没长眼吗?”下人的咒骂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我知道,你和我们都一样,林家说你是有仙缘的...要说谁可以离开这,那肯定是你!”林五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她不管不顾的奔跑,穿过庭院,绕过假山,终于在最南边的墙角停下,那里有个被杂草半掩的狗洞。
她毫不犹豫的钻了出去。
墙外,天光刺眼,晃得她几乎流泪。
而比天光更为凌厉的,一道呼啸着扑面而来的黑影。
她本能抬剑格挡。
“铛——”
与剑相撞的竟是口边缘闪着油光的黑铁锅。
抬眼,对上一双布满血丝地眼睛,是她七师叔胡云。
他嘴唇翕动,说了些什么。
但钰绝只觉耳鸣阵阵,什么也听不真切。
胡云欺近身前,吼道:“钰绝!你怎么忍心对云鹿下手,她可是你师妹!”
钰绝有一瞬的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离开了海妖的幻境。否则,为何师叔会口吐如此荒谬的言论,周围修士为何又对她虎视眈眈。
她强忍晕眩,试图凝聚心神。
然而胡云却猛然发力,将铁锅往前一推,两人身体交错,钰绝被逼得踉跄后退数米。
还不等她站稳,更多攻击已接踵而至。
“胡云兄,莫要和她浪费口舌!先拿下再说!”不知谁一声令下,就率先出手。
“结阵!”
“林长老不要乱丢符箓!”
“抱歉——妖女看招!”
场面一度混乱,刀光剑影,琴音乱耳,符箓燃空,喊杀声乱作一团。
钰绝艰难闪避,几度张口,却被人厉声打断:“我们都在水镜中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
水镜,是由天枢观的至高秘法所幻化的。秘境开启时,通过攫取其中的灵气波动,从而幻化出水镜,映照出秘境内正在发生的事。
世人皆信其能穿破幻像,还原本真。
自古以来,每逢秘境开启,必会请天枢观长老施展此法。
三言两语间,钰绝已经大致知晓,声音嘶哑:“水镜做了假。”
却被更多的声音湮没。
又一杀招直逼灵骨,要是挨了这剑,就算不死也将修为尽废。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钰绝咬碎牙关,死死举剑抵抗。
然而早已布满裂缝的剑比人先一步抵达极限,只听“乓——”一声,长剑竟从裂痕处崩裂。碎片扎进她的识海消失不见。
‘噗——’
钰绝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连带着要将神识撕裂的剧痛让她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却也因这剧烈的痛楚,强行唤回了一丝清醒。她以断剑柱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恍惚间,似乎有人凄声呼喊她的名字。她在一片血色模糊中,昂起了头。
“她现在基本废了,要不先捆了等典狱司的人来?”
“此女狡诈,不废她灵根,我不能安心。”
钰绝啐了一口血,望向再次逼近的众人,眼神陡然锐利,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
她颤抖着抬起手,两指几乎夹不住浸湿的符箓,沙哑低念咒语。
“不好她要跑!快拦住她!”
符箓瞬息燃烧,剑气、音浪、符火全数撞在那光焰上。等尘烟散尽,那里哪还有她的身影。
“这都没杀掉她。”
“快去通知典狱司!抓捕钰绝,格杀勿论!”
数百公里外,残影浮现。
钰绝在深山里跌跌撞撞,最终再也支撑不住,扶住树干直直倒了下去。
轰隆——雷声炸响,雨下了起来。
她身下的血被雨水冲散,顺着沟壑蜿蜒而下,起初是一道道殷红的涓流,很快,血色被冲淡,被泥水吞没。雨水混合着泥土,重新化作浑黄的细流。
雨声渐息,云散日出,小动物又出来活动了。而地上那个身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一声尖叫声打破宁静,路过的人捂住嘴声音颤声喊,“死人了!”
婚礼是参考的唐朝 ,网上搜来,不准确也没事,架空世界观,万事都合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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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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