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回家了。
巨大的喜悦没有如期而至，反而像是一块冰，砸中了白石的心脏，冻结了他所有的情绪。
回家。他日思夜想的两个字。
可现在，这两个字意味着离开。离开这个有她的世界，离开这个他刚刚确认了心意的女孩。
他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他看着不远处正笑着和老奶奶解释快递单怎么填的女孩，阳光洒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他怎么能走？他怎么舍得走？
“系统，”他声音干涩，“如果......我不走呢？”
【回归通道为任务最终奖励，开启后存在时间为现实时间120小时。逾期未使用，通道关闭，玩家将永久滞留本世界。】系统冰冷地回应。
永久滞留。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原来的世界，原来的亲人朋友。
一边是挚爱的亲人与熟悉的世界，一边是眼前这个让他心跳失序、无法放手的女孩。
白石藏之介的视线落在半空中，那面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上。
【好感度监测】
·白石藏之介 →邱宥言：101
·邱宥言 →白石藏之介：110
这个界面他一直都能看见。
下雨那天，她在办公室那样望着他时，他忍不住想吻她时，这两行数字就像不断攀升的心跳，疯狂飙升。
如果他真的就这样离开，她会怎么样？
白石藏之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挣扎。
邱宥言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下班后，她轻轻拦下他，关切地问：“白石君，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
白石望进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担忧。那一刻，巨大的愧疚与汹涌的爱意冲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能再欺骗她。
他深吸一口气，将她带到无人的角落，艰难地开口：“......我，可能快要离开了。”
邱宥言的心猛地一沉：“......任务，完成了？”
她早就猜到，自己的心意、他的变化，系统怎么会察觉不到。
白石沉重地点头：“嗯。系统说，可以回去了。”
“......恭喜你。”
这三个字她说得无比艰难，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红了的眼眶。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吗？她在失落什么？
白石看着她这副模样，胸腔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我不走了”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却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第二天，邱宥言来到办公室，却没有见到白石藏之介。
领导说他请假了。
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送完包裹之后，她开着邮局那辆小破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行驶。
不知不觉，来到了边防站。
“哦呀，真是稀客呢。”幸村精市依旧笑得风华绝代。
“白石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回去了。”邱宥言轻声说。
见幸村微微凝眉，她又补充道：“回你们原来的世界了。他完成任务，回家了。”
幸村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很快便恢复如常：“外面风大，进来坐吧。”
邱宥言看着他端来的茶和饼干，又望向他那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问：
“还要待那么久才能回去，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就当作是一场特别的旅行体验吧。”他微微一笑，“反正系统告诉我，我在这边所度过的时间，原来的世界是静止的。”
“可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整整十年，人会疯的吧？”
“秋宥桑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当然是为了工作啊。”
“白石离开了，你似乎不太开心。”
“没有啊，”邱宥言指尖轻抚着温热的茶杯边缘，“能帮他完成心愿，我真的很高兴。只是......”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抚上自己的心口，“......这里总是发闷，像被什么钝重的东西压着，又像是被刀在慢慢地割。”
“你对他动心了吧？”
邱宥言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人，唇角勾起：“若不是如此，他又怎能回得去呢？”
“我听说，系统交给白石的任务，是建立‘真实的恋爱关系’。”幸村精市的声音温和而清晰，“也就是说——这份心意，他同样也拥有，不是吗？”
邱宥言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你，”幸村注视着她，轻声说道，“我会请他留下来。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为你留下。”
“我知道他会的，”她垂下眼帘，“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说。”
“为什么？”
“他属于那个世界。我们的相遇......不过是我旅途中的一段风景。很美的一段。”
两人又静静坐了一会儿。
临走时，邱宥言摇下车窗，对他说：“我会常来看你的，毕竟，现在你是我身边唯一的同龄人了。”
幸村精市一如往常，微笑着挥手道别。
车子渐渐驶远，消失在苍茫的雪地之中。
幸村回到屋内，看向坐在邱宥言方才位置上的男人，轻轻笑了笑：
“你刚刚都听到了。”
-
邱宥言开着车，在雪地里行驶。
车窗外的风景模糊一片。她蓦地想起那天，两人一起驱车经过这片广袤的雪原。
眼眶阵阵酸涩，泪水打转，但被她忍了回去。
车子开回了邮局附近。她停下车，看着那栋熟悉的建筑，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穿着制服、身姿挺拔的身影，耐心地教她分拣邮件，或是无奈地对着老旧的取暖器较劲。
她深吸一口冷空气，驱散心头的酸涩。
“结束了，邱宥言。”她对自己说，“梦该醒了。”
下午实在提不起精神工作，她索性请了假，回到町政府分配的单人公寓。
空荡荡的房间比外面更冷。
她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压抑了几天的情绪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呜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为一场明知是戏却投入真心的感情，为一个不告而别的人，为这措手不及的结局。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睛酸胀，喉咙干涩。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突兀的铃声，格外刺耳。
邱宥言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请问是哪位？”
门外沉默了片刻。
就在她以为是谁按错了门铃，准备不予理会时，一个低沉而熟悉、带着沙哑和迟疑的声音，穿透了门板：
“......是我。”
邱宥言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踉跄着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握住门把，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拉开——
纷扬的细雪中，白石藏之介静默地立在门外。雪花落在他发梢和肩头，晕开一片清冷的光。
“你......”邱宥言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声音发颤，“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他伸出手，手指蜷了下，轻轻碰上她的脸，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
“阿言。”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我可以留下来吗？”
“什么......”邱宥言愣住了，“任务失败了吗？”
“不，任务完成了。”他微微扬起嘴角，指腹温柔地拭过她湿润的眼角，“但我把‘车票’给了更需要它的人。”他的目光柔软下来，轻声道：“因为我发现，这里有让我更舍不得离开的理由。”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想留下来，不是作为背负任务的玩家白石藏之介，而是作为单纯爱上邱宥言的白石藏之介。你......愿意接收这个可能永远也回不去老家，还有点麻烦的家伙吗？”
邱宥言的眼泪终于决堤般涌出。她用力点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愿意！当然愿意！你这个......傻瓜......”
白石藏之介紧紧回抱住她，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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