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坐在那,茜粉色深衣包裹着,白里透红,袅袅娜娜,像朵花。
让人爱,让人怜,让人想上手抚摸,然后揽进怀里狠狠疼宠。
可刘启现在总觉得她像头牛——一头倔牛。三个月了,她还没认清自己的命,她还妄想着出宫去,和她那个穷酸丈夫团圆。
刘启带着他的侍从和蜀锦,一进门,便忍不住恼火。
三个月来他历次赏赐她的礼物仿若小山似地堆在房间一角,崭新崭新的,有的连漆盒都没拆,蜡封完完整整,完整得让他挫败让他火冒三丈——她甚至没好奇地打开看一眼。
堂堂大汉太子的脸面,就被她这么摊开在地上,摊给来来往往的人瞧。她可真是个奇女子。
她整日在这殿里做什么?不见她服软,也不见她逃跑;不见她跟人说话,也不见她手里做什么活计——难道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净坐在那想她丈夫,然后在见太子的时候抹几滴眼泪?
刘启觉得王娡可能对自己有天大的误会:她以为只要在他面前掉眼泪,他就会听她的。
他觉得她之所以对他有这误会,大概是因为初入宫第一次见面时,他看见她坐在床沿哭,温柔地抬手给她擦了擦泪,把她吓得浑身打了个颤,但他只笑了笑就撤开手,没有强迫她。他说让她好生休息,就走了,没有留宿。
其实那时候刘启想的是,让臧儿把恶人做尽了,便衬得他刘启是个好人。受了惊的小鸟儿在宫里走投无路,时间久了自然会一头撞进他怀抱里寻求庇佑。到时候他再发了狠似地宠她,把她宠得晕头转向,把她宠得刻骨难忘,让她甘愿溺死在他的宠爱里,再也不动出宫的念头。
可没想到却被王娡误会,以为他真有心做个柳下惠似的君子,每回见了他,就流几滴泪把他打发走——她也不想想,若他真要做柳下惠,早把她放走了,还会留她在这里三个月?
王娡自从进了东宫,就像一块石子投进了山谷,激起的回声游荡不绝。
从太子良娣薄婵,到孺子栗妤,再到那些家人子们,全都眼看着:三个月,太子到子衿殿的脚步一天都没落下。
薄婵一向是打掉牙往肚里吞,入宫从来没有得宠过,但也从不厮闹。一个除了哄祖母开心外没有用的人,刘启不管她。
栗妤怒气冲冲来子衿殿看过了,撂下许多冷嘲热讽恐吓诅咒的狠话,刘启都知道。但他乐见栗妤这样将王娡推向她。
他来观摩栗妤的“战果”时,也确实看见王娡含泪望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寻求庇护的渴望。
但等他坐在王娡身旁广袖轻舒想揽她入怀安慰,她却仍推拒,眼泪汪汪说不要。
刘启把自己放进了谦谦君子的框里,卡得难受。他现在只想摘花,却怎么都下不了手。他肚子里那头名为**的兽在咆哮,它得不到满足,每时每刻都在拿爪子挠他的心肝肺。
今天,他又犯贱似地来了子衿殿。
一踏进门槛,就像中了魔咒似的,打叠起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笑脸。
她向他行了礼,他抬手命她起。
他问她昨夜歇得可好,她答说谢殿下的关怀,她歇得很好。
他问她今天用膳可香,她答说谢殿下的关怀,她用膳很香。
他问她……他发觉已经没有话可问,就招招手,叫人把礼物拿上前来。
绛红地的蜀锦上祥云流动,金色麒麟踏祥云而行,玄色鸾鸟衔长生草展翼,间有“长乐明光”四个鸟虫篆铭文藏于卷云之间。那质地,像她的皮肤一样紧致光滑,像她的面孔一样秾艳诱人,像她衣衫下遮掩的**那般柔软可欺……刘启望着那块蜀锦,竟然莫名起了躁动,感受到了体内那头小兽的撕咬。
他转眸去看王娡。王娡低着头,起身,行礼谢恩。她颈后连着背的那条曲线极为柔美恭顺。刘启欣然抬手令她起。
她平身,微微抬起一点玉面,却又是泪汪汪的一双秋水眼,泪珠儿有一颗挂在纤长的眼睫上,欲坠非坠,似堕非堕,颤巍巍的,牵着他心尖儿一起跟着震颤。
刘启仿佛听见自己体内那头小兽认命般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次又硬生生把那躁动的小兽给摁了下去。
他恨自己落败得这么快,才只看见眼窝里浅浅一层泪,就扛不住了。
他恨得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掐得生疼。
他起身,施施然振了振袍袖,声音清朗,语调温柔,态度洒脱:“孤别无他意,只是看这锦缎衬你,赐你做身衣服穿。若无其它事,孤读书去了。你自安歇,不必相送。”说罢,他端着手,身杆儿如翠竹般挺直,迈着方步昂然从子衿殿走了出去,不见一丝慌乱,不见一丝挫败,不见一丝落魄。
牙都快给自个儿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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