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日暖，午后，赵清舒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小袄，斜倚在贵妃榻上，悠闲的翻着手中的话本。
没一会，丫鬟兰芝掀开了帘子，小声道：“小姐，清河郡公夫人来了。”
“她来就来嘛，告诉我干嘛？”赵清舒轻哼一声。
“这…”丫鬟有些为难，不等她说什么，就有一阵香风掠过。
一个穿着华贵，美艳动人的少妇径直走进去，坐在她的榻边，含笑看着她。
“还在生我的气？容容。”美人的声音也是轻柔悦耳。
“我怎么敢生郡公夫人的气？”赵清舒侧过身去不看她。
“容容，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靠美□□惑了清河郡公，才得了这个位置。”美人低头，泫然欲泣，着实让人不忍。
赵清舒听到哭声，身体一僵，犹豫再三，还是只能叹了口气：“我没有，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美人以帕掩面，哭得肩膀都在微微抽搐，赵清舒只好如从前一般，拍拍她的脊背，安慰自己这个爱哭的堂姐：“别哭啦，要是清河郡公敢欺负你，我阿爹一定会教训他的，赵家就是你的后盾。”
殊不知，清河郡公夫人赵盈歌被帕子掩住的嘴角正微微扬起：容容还是这么心软，夫人这么精明强干的人，怎么生出这样心软的女儿。
过了一会，赵清舒别别扭扭地开口了：“他对你怎么样啊？”
随即又冷下脸色：“算了，新婚燕尔，他总不至于待你不好。”
虽然，在世人眼中，这桩婚事是赵家高攀，但赵清舒只要一想到美貌又温柔的堂姐，居然嫁给一个妻妾成群的老纨绔为继室就觉得窒息。看赵盈歌的眼神都颇为恨铁不成钢。
赵盈歌看着赵清舒不忿的眼神，心中闪过几丝暖意。
自己不过是赵家的族女，因为父母双亡才有幸入京，被赵大人收留。大概也只有容容，才会觉得是清河郡公高攀了自己。
大人和夫人都是好人，不曾想利用自己谋好处，拒绝了不少看中自己美色的人，还有意为自己在大人的弟子中挑选夫婿，但自己却选了清河郡公。郡公再不好，他是宗室，总能护得住自己。这幅容貌，于自己而言，从来都是祸非福。赵大人夫妇已经为自己得罪了不少人，自己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听说朝上又闹着要陛下立后呢。”赵盈歌岔开话题。
“又要立后？”赵清舒皱眉，轻轻“啧”了一声。
“这都闹多少次了，有完没完…”
“陛下待贵妃情深意重，好不容易贵妃诞下皇子，本以为能母凭子贵，谁知道皇子福薄，居然这么早就去了。陛下年近半百，膝下还是如此空虚，大臣们自然是急的。”
“宫里这么多年，怀孕的嫔妃又不是没有，为何都生不下来，甚至生下来也保不住？陛下自己都不急，也不知诸公替他急个什么？”赵清舒作为一个胎穿的妹子，从前也许还向往过这种三千佳丽独宠一人的戏码，现在却只觉得什么绝美爱情，分明是一对颠公颠婆。
你是皇帝，你要宠谁就宠谁，但是你这边对齐贵妃情深意重，那边又管不住下半身，临幸其他妃子，然后任由她们被贵妃迫害。其他妃子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受这种罪。
还有朝廷上，你皇帝爱屋及乌，为讨佳人一笑，将贵妃的父兄都封了高官。可齐家那帮蠢货干了多少蠢事？什么私吞赈灾款，引起民变；什么卖官鬻爵；什么打压异己，这一桩桩一件件，俱是证据确凿，弹劾奏折堆满通政司，可偏偏还是被皇帝给保了下来。
“容容，慎言。”赵盈歌慌张地捂住赵清舒的嘴，“这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千万别提。”
“我又不傻，齐家人简直就和疯狗一样。”赵清舒皱眉。
“我听郡公提过，这回贵妃的二皇子没了，大臣们和宗室也达成一致了，陛下这次总得给大伙一个交代，不管是立后还是过继，朝廷总要有个继承人。”赵盈歌看着赵清舒尤带稚气的脸：“容容，我知道夫人想多留你两年，但也可以先相看。”
赵清舒却不以为意：“皇后的位置还是有不少人想要的，再怎样也不会落到我头上。”她亲爹虽然是正三品的副左都御史，但却是寒门出身，于朝中根基浅薄，盯着皇后之位的人家不少，以她爹那不爱钻营，清高自傲的性格，皇后之位肯定是和她扯不上关系。
赵盈歌本想再劝劝，突然又想起前几月发生的事，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什么了。
“陛下这次若是真的要立后，贵妃那边难道会轻易罢休？”赵清舒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盈歌脸上也同样露出几分看热闹的表情：“谁说不是呢？听说陛下已经有好几日不上朝了。”
同为女子，她们本不会对另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恶意，但贵妃以及齐家人的作风实在很难让人产生好感。贵妃在宫里横行霸道，仗着陛下撑腰，肆无忌惮，齐家人在宫外也不遑多让。赵清舒自己就曾因为和一个齐家女撞衫而被对方为难，险些出事。
群臣这么多年一直不松口同意贵妃封后，不仅是觉得她身份低，更多的还是觉得她品德不堪，不配母仪天下。
此刻，皇宫里也果真如大家想的那般，闹的那叫一个大。
齐贵妃本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红地质问：“三郎，皇儿他尸骨未寒，你就要抛下我，另结新欢了吗？”
齐贵妃毫无疑问是个美人，原本的她丰腴美艳，娇媚可人，如一枚熟透的桃子，让皇帝爱不释手。但小皇子夭亡后，她也受了不小的打击，迅速瘦了下去，如今一眼看去，反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憔悴。此时梨花带雨的模样，自然让皇帝心疼不已。
“萱儿，我的心意你难道不知道吗？何必说这话伤我的心。”皇帝想起出生三个月就夭亡的儿子，也默默红了眼眶。若是皇儿还在，他就是自己实际上的长子，自己可以正大光明的立他为太子，那贵妃生为太子之母，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封后。
奈何，天意弄人啊。
“可陛下是天子啊，封谁为后本就是陛下的家事，那些大臣凭什么咄咄逼人？”齐贵妃愤愤不平。
后宫那些女子，论容貌论情分，有几人能与她相比，就因为她们有个好家世，就能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齐贵妃永远忘不了她第一次进宫给元后请安时所受的羞辱，那些名门闺秀，连和她说话都不屑，看她就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好不容易自己把这些人都压了下去，难道还要再对上一个年轻貌美的新后吗？
“朕虽身为天子，到底不能肆意妄为。”皇帝长长叹了口气。他当然可以不立后，但那样，群臣马上就会要他过继宗室子弟。近支宗室已经在蠢蠢欲动，他虽然爱重贵妃，但也不愿将皇位拱手让人。
“萱儿放心，立后不过是缓兵之计，你才是朕心尖上的人。”皇帝揽着贵妃，轻抚她的长发安抚她。别人眼中的美人蛇，手段狠辣的贵妃，在他眼里却是需要他保护的娇花。
“陛下待我好，我自然知道，但那可是皇后。”贵妃依旧哭哭啼啼，不肯罢休。
“陛下若是有了嫡子，只怕就要把臣妾抛到脑后了，到时候，臣妾定会后宫这些人害死的。”
“……”
“我看谁敢！”皇帝周筠明白贵妃想要什么，但他亦觉得为难。皇后可不同于普通嫔妃，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轻举妄动，而且，正因为他已经废了两任皇后，若是第三位皇后再出事，只怕自己于史书上，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昏君了。
“陛下！！”贵妃抬高了声音，哭得更可怜了。
贵妃想要的，无非是皇帝的一个许诺，既然拦不住新后入宫，那至少不能让新后有嫡子。不然，皇帝在的时候，她是贵妃，等皇帝哪一日仙逝，她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平日里对她千娇万宠，百依百顺的皇帝，这次却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萱儿，你放心，我必不让皇后与你为难。”皇帝严肃地说完这句话，贵妃也不敢再磨下去，但看她不甘的表情，显然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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