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10点。
苏莞莞从未在周末起这么早过。丧彪眯着眼，看着已经洗完澡坐在化妆镜前精心护肤的女友，昏沉的脑子里努力回想——自己是否答应过今天要陪她出门？
确认记忆里没有这回事后，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试图续上被打断的睡眠。
“宝宝，你到楼下了？我马上下来。”苏莞莞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嗲得能掐出水。这把嗓子，曾经让丧彪酥了半边身子，如今却只让他把枕头捂得更紧。
被子被猛地掀开，冷空气灌了进来。苏莞莞推他：“起来，送我一下。”
丧彪勉强睁开眼。苏莞莞一袭大波浪卷发，穿着淡黄色的掐腰短裙，眼睛水润盈盈，温柔里带着他抓不住的张扬。她正戴上那对小巧的珍珠耳钉——是他攒了三个月早点钱才买来的礼物。
见他没动静，苏莞莞凑过来，手指强行撑开他眼皮：“你给我起来！”
她以前不这样的。丧彪睁开眼，露出一双清澈的、甚至眼白都泛着淡淡蓝色的眼睛，漂亮得惊人，却也空洞得可以。
丧彪认命地起身，揉了一把脸。苏莞莞指了指墙角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帮我搬下去。”
他拖着行李，没问她要去哪儿。在他的认知里，苏莞莞就像一阵风，一开始他就没抓住过。或者说，他这种衰神附体的人，本来也留不住任何好东西。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汗衫、松垮的蓝色睡裤，趿拉着一双褪色泛白的蓝色人字拖，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即便如此，那张脸依旧帅得棱角分明，带着种易碎的美感。临出门前，苏莞莞忽然抱住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丧彪一手拖着行李箱，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哑声问：“去哪儿？”
就这一句，差点让苏莞莞红了眼眶。丧彪一直像个被设定了最低生存程序的机器人，没钱，没上进心，感情贫乏，只有这张脸是顶配。他给的关爱也像程序运行——吃饭、看电影、斗地主，从不争吵。其实，只要他再努力一点点，再有钱一点点，她都会为这张脸留下来。
……不行，这人实在太衰了。想到这儿，苏莞莞猛地推开他。
丧彪提着行李下楼。就在最后一级台阶，箱子锁扣“啪”地一声崩开，衣物化妆品哗啦散落一地。
楼下停着一辆越野车，红黄盾牌车标亮得晃眼。车上的黄毛寸头男把墨镜往下拉了拉，吹了声口哨。丧彪无措地看着满地狼藉，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箱子里塞。
苏莞莞一脸尴尬，对已经下车的黄毛说：“别看了，帮我搬上去。”
黄毛一身黑色潮牌，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和小指上的几个金属戒指闪着冷光。丧彪有点发怵——这要不是法治社会，他简直像遇到了□□。
黄毛讥笑着拎起箱子：“之前你说他衰我还不信，今儿个开眼了。”
苏莞莞对丧彪摆摆手：“再见了。以后……一个人好好生活。”说完钻进了副驾。
我这是……被分手了？丧彪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灯，后知后觉地愣在原地。这就分了？他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瞥见地上还落着一件苏莞莞的丝绸睡衣。
他忘了悲伤，捡起衣服就追，一边挥一边喊：“你的衣服！落下了！”
车子加速离去，毫无回头之意。丧彪追了两步，脚下人字拖“咔嚓”断裂。
“真他妈倒霉透顶。”他拎着破拖鞋，站在垃圾桶旁哀叹。犹豫着要不要把睡衣也扔了，他下意识展开一看——“靠，情趣款？”他像烫了手似的赶紧揉成一团，要往垃圾桶里扔。
恰在此时，同栋楼的两个姑娘牵着狗路过，投来鄙夷的目光。
“再帅有什么用，是个变态！”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那狗甚至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
“我真不是……”丧彪的辩解卡在喉咙里，苍白无力。他扔了睡衣和破鞋，光着脚丫子往回走。
刚迈出一步，脚底传来“吱呀”一声湿腻软烂的触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用看，丧彪就知道，自己走了“狗屎运”。他内心仰天狂怒，表面却只能面露菜色，盯着自己与那滩褐黄亲密接触的脚底板，胃里一阵翻腾。“谁家狗这么没公德……诅咒你这辈子啃不上肉骨头！”他一边骂，一边单脚跳着往回挪。
回到家，丧彪瘫在床上，人生灰暗。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大王叫我来巡山……”
他在床头摸索半天，终于找到手机。来电显示【无良老板】。他按下接听，公放，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瞬间炸开怒吼：“丧彪！你是虎还是彪？！让你十点接待客户，你人呢？客户都到了，你比甲方爸爸还大牌？！”
丧彪摸出枕头底下三枚硬币，哭丧着脸：“老板，我今日卦象大凶，不宜出……”
“你脑门让驴踢了？！今天不来，以后都别来了！嘟——嘟——嘟——”
“淦！”丧彪对着忙音骂了一句。看一眼微信余额，叹口气，还是爬起来火速赶往公司。
结果刚到公司门口，就跟正要离开的女客户撞了个满怀。
女客户的恨天高根本经不住撞，整个人惊呼着向后倒去。丧彪失去支撑，也被引力拽着倒下。
慢镜头般的瞬间，女客户惊恐的脸不断放大。丧彪手忙脚乱地想搂住她的腰稳住她，却徒劳无功。周围同事的内心弹幕刷屏：
“偶像剧剧情开始了？”
“丧彪，冲啊！抱住她！”
“这一跤看着都疼……”
“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这男同事真帅啊……”
“啪！”
一声脆响。丧彪的脸狠狠砸在女客户的侧脸上。
“啊——！”女客户尖叫捂脸，只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
目光所及，寸草不生。老板和丧彪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完了。
周围人看得清楚，女客户这一摔，塌掉的恐怕不止是身子，还有那刚do不久的鼻子和千金小姐的尊严。
办公室里，老板唾沫横飞：“让你来你推三阻四！我临门一脚的订单，让你给我搅黄了！你不该叫丧彪，你该叫丧门星！我当初怎么就招了你？！”
丧彪低着头，嘴唇咬得发白。他想辩解，但i人的社恐天性让他开不了口。
老板猛灌一口茶，吐出茶叶渣。丧彪觉得这是个间隙，弱弱开口：“老板，那我去工作了？”
老板脸绿得像霜打的茄子：“工作？你觉得你还有工作？收拾东西，滚蛋！”
“可是……公司还欠我三个月工资……”想起房东的夺命催租，丧彪挤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工资？！你还有脸提工资！刚才那个客户值几百万！我没让你赔钱就是菩萨心肠了！你看看你，要学历没文化，要能力没经验，要眼色不会来事！就凭这张脸让你撑个场面，你都能给我搞砸！你好意思谈工资？！”
老板的口水腥子溅了丧彪一脸。他觉得老板说得有道理，但穷比道理大。他内心两个小人疯狂打架，最终再次鼓起勇气：“老板，多少给点，不然我真要……”
“行！发个红包！好聚好散！”老板甩过来两张红钞，拍拍他肩膀，“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哥！”随即扬长而去，临走不忘叮嘱，“记得锁门！”
丧彪看着空荡的办公室，真想搬走电脑打印机报复社会。但他终究不是那块料。
锁好门，他捏着两百块巨款，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盘算着这点钱能不能撑到下个月。要不……去卖？也没门路啊。还是老实刷碗端盘吧，总不至于洗一个裂一个，端一盘摔一摞吧？
正胡思乱想，没注意前方一位老人蹒跚而行，他直直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丧彪连声道歉。
“没事，”老人毫发无伤，却魔术般掏出一只古朴的陶壶，“买个壶吧？”
“不了不了……”丧彪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老人却一把抓住他手腕，目光如炬：“小伙子，你印堂发黑，此壶能逆天改命！”
“老人家，我真没钱……”一个壶逆天改命？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哎呦！哎呦喂！撞死我了……”老人突然扶着他的手，身子往地上出溜，眼睛却半眯着打量他和路人，手像铁钳般攥着他。
完了，被讹上了。丧彪内心哀嚎。
老人已经抱住他大腿干嚎：“撞人啦！要死啦！年轻人撞了老人家就想跑啊——”
路人目光如针，几个壮汉已经开始挽袖子。
丧彪立马蹲下，快哭了：“大爷，您饶了我吧，我真没钱。”
老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你兜里有两百，买我这壶，稳赚不亏。”
“这是我饭钱……给您一百行不？”
老人摇头：“不给我就喊了。大伙可都看着呢，我这把老骨头进趟医院可不止两百……”
丧彪彻底投降：“行！都给您！两百！”
老人满意点头，朝人群喊：“散了吧散了吧，年轻人知错就改，要负责了！”利索地亮出二维码。
丧彪颤抖着扫完码，看着余额归零，起身想走。
“等等！”老人叫住他。
还有完没完？！丧彪内心崩溃。
老人麻利地站起来，把壶塞他怀里：“拿着，说了卖你个壶。”
丧彪抱着壶，一脸茫然。再抬头，老人早已健步如飞消失在人群里。
“……至少还有个壶。”他抱着最后的“财产”，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还好，家里还有几包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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