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学生会办公室的窗帘被微风吹起一角,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傅昭谏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平稳而克制。
电脑屏幕上,校园论坛的首页飘着一个醒目的帖子,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标注:【新生谢逐风当众调戏学生会会长!现场照片曝光!】
照片的拍摄角度十分刁钻,画面中谢逐风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前,灰蓝色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而他则面无表情地后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阳光从侧面打进来,在谢逐风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傅昭谏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三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关掉页面。
他端起桌上的骨瓷茶杯抿了一口,茶已经凉了,大吉岭特有的麝香葡萄香气被微苦的涩味取代。他放下杯子,杯底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桌角的烫金文件夹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那是谢逐风的完整档案。傅昭谏伸手翻开,纸张在他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的目光在“违纪记录”那一页停顿,上面用整齐的打印字体罗列着:
【3月15日,未经许可进入天文台,擅自调整望远镜参数】
【4月2日,在实验室通宵进行未批准实验】
【5月18日,篡改食堂自动贩卖机程序,导致全校饮料免费供应】
每一条后面都附着手写解释,字迹张扬不羁:
“天文台的校准参数错了0.3个弧度,我看着难受。”
“实验数据不能等审批,灵感稍纵即逝。”
“那天是校庆日,请全校喝饮料,不用谢。”
傅昭谏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若有所思。他注意到这些违纪行为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都与技术或学术相关,没有一条是因为打架斗殴或者恶意破坏。
这让他想起早上谢逐风说“那都是他们先动的手”时的表情,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窗外传来学生们的嬉笑声,傅昭谏起身走到窗前,看见几个低年级的学生正围着布告栏指指点点。他眯起眼睛,发现布告栏上贴着一张放大的照片——正是论坛上那张。
照片旁边还用马克笔写着:“赌局开盘:谢逐风能在会长手底下活几天?”
傅昭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林薇,通知宣传部,十分钟后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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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高级数学课安排在钟楼旁的阶梯教室。傅昭谏作为学生会代表旁听,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是下周学生代表大会的议程草案。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进来,在他银灰色的校服外套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
“这个问题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解答?”头发花白的数学教授指着黑板上的偏微分方程问道,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教室,“这道题有一定的难度,可以考验大家的思维能力。”
教室里一片寂静。这道题明显超出了课程范围,连几个数学竞赛出身的优等生都低下头假装记笔记。傅昭谏抬头看了一眼题目,手指无意识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公式的雏形。
“我来。”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傅昭谏抬头,看见谢逐风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一罐冰可乐。
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套了件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教授推了推眼镜:“你是?”
“A班新生,谢逐风。”他大步走上讲台,顺手把可乐放在教授桌上,“借用下粉笔。”
接下来的十分钟,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谢逐风解题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完全跳过了标准解法,用一种近乎炫技的方式推导出答案。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个符号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傅昭谏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全神贯注地看着黑板。
这个解法他从未见过,但每一步都严谨得无懈可击。当谢逐风写下最后一个符号转身时,教室里响起一片惊叹声。
“这个解法比教材上的简洁40%。”谢逐风对教授说,手指轻轻敲了敲黑板,“建议更新教案。”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最后一排的傅昭谏,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傅昭谏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板——那个解法确实精妙,而且隐约带着他去年某篇论文的影子。
走廊上,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天啊,他刚才看会长的眼神......”
“嘘,小声点......”
傅昭谏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见谢逐风靠在墙边等他,手里还拿着那罐可乐。
“会长,”他晃了晃可乐罐,“要不要喝一口?”
傅昭谏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谢逐风轻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口可乐,喉结上下滚动:“真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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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傅昭谏照例来到图书馆三楼的专属座位。这个靠窗的角落正对着一棵百年樱花树,是他三年来雷打不动的自习地点。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是他去年从温室带回来的,现在已经长出了新的叶片。
但今天,他的座位上放着一杯咖啡。
拿铁,不加糖,加两滴香草精——正是他平时习惯的口味。杯垫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张扬:“会长,你的论文我都读过。PS:这个位置视野最好。”
傅昭谏的手指悬在杯子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知道他喝咖啡习惯的人全校不超过三个——林薇、食堂的张阿姨,还有......
“好巧。”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谢逐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手里拿着一本《非线性系统理论》。他今天戴了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灰蓝色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不巧。”傅昭谏冷淡地说,“这是蓄意。”
谢逐风笑了,眼角微微弯起:“会长果然聪明。”他自然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书本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在瑞士时就关注你的论文了,尤其是那篇关于混沌模型的......”
“校规第二十五条,”傅昭谏打断他,“禁止在图书馆交谈影响他人。”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谢逐风环顾四周,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而且我查过了,这条校规是你去年修订的,原版只禁止'大声喧哗'。”
傅昭谏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很少有人会去研究校规的修订历史,这个转学生显然做足了功课。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谢逐风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随意擦了擦镜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年轻了几分,像个普通的大学生,而不是那个张扬肆意的天才。
“我想证明,”他重新戴上眼镜,语气突然认真起来,“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窗外,一阵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一片花瓣恰好停在傅昭谏的手边,粉白的颜色在深色桌面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傅昭谏沉默了很久,久到谢逐风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咖啡凉了。”
谢逐风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还是温的。”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就像会长一样,表面冷冰冰的,其实......”
傅昭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耳尖微微发红,但表情依然冷峻:“自重。”
谢逐风仰头看着他,笑容不减:“会长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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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傅昭谏推开房门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但那个张扬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得出。
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圣数学竞赛颁奖现场,一群孩子站在领奖台上,背景是熟悉的学校大礼堂。傅昭谏很快找到了年幼的自己——站在最边上,穿着整齐的小西装,一脸严肃地捧着奖杯。
而照片中央,一个黑发小男孩正对着镜头做鬼脸,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还沾着一点冰淇淋的痕迹。
即使隔着十年的时光,傅昭谏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谢逐风。
他完全不记得这场比赛,更不记得见过谢逐风。但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证实了这一点,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清晰可辨:
“你当时告诉我,正确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考的过程。这句话我记了十年。”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
“现在相信我不是一时兴起了吗?晚安,会长。”
傅昭谏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校园。夜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照片上摩挲,第一次感到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松动。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为整个圣罗兰学院披上一层银纱。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或许谢逐风也正望着同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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