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事件后的第二天，江野几乎是抱着一种赴死的心态踏入校园的。
他想象了无数种可能：沈叙会带着嘲弄的眼神在早读时多看他几眼；会在论坛匿名爆料“年级第二的诡异癖好”；或者干脆直接走到他面前，用那清冷的嗓音质问他“画狗是什么意思”。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早读课，沈叙依旧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巡查。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在掠过江野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昨天在图书馆那个拿着炭笔、看到画作后静默注视的人只是江野的幻觉。他依旧记录着纪律，姿态从容，表情淡漠，完美地扮演着那个一丝不苟的学生会会长。
这种过分的正常，反而让江野更加坐立难安。
就像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悬而未决的审判比直接的惩罚更折磨人。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课上老师讲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下意识地躲避着任何可能与沈叙视线交汇的瞬间。那份被窥见秘密的羞耻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镇定。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江野几乎是立刻抓起书包就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教室。然而，好友陈谅一把拉住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野哥，别急着回去啊！走，去篮球场打一会儿？高三了，再不活动活动筋骨就锈掉了！”
江野本想拒绝，他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但转念一想，或许剧烈的运动能消耗掉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能让他暂时忘记沈叙和那本该死的素描本。
“行。”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将书包甩在肩上，跟着陈谅和几个班上的男生朝着篮球场走去。
傍晚的篮球场被夕阳的余晖笼罩，充满了青春的喧嚣与活力。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嘎声、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少年们奔跑呼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江野脱下外面的黑色冲锋衣，随手扔在场边的长椅上，里面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郁结之气呼出去，然后加入了奔跑的行列。
他的运动神经很好，身手敏捷，突破犀利，投篮姿势也带着点野性的不羁。在球场上肆意奔跑、挥洒汗水的感觉，确实让他暂时抛开了烦恼。他专注于每一次运球、传球、投篮，让身体的疲惫取代精神的焦虑。
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大汗淋漓，黑色的T恤前襟和后背都被汗水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年清瘦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额前凌乱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角和脸颊，他时不时需要用手将它们耙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
就在他刚刚完成一次漂亮的上篮，落地微微喘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场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沈叙。
他依旧是那身板正的校服，深蓝色的外套拉链拉得一丝不苟，与周围运动装扮的男生们格格不入。他怀里抱着几本书，似乎是刚结束学生会的工作路过。他静静地站在场边树下的阴影里，目光落在球场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刚刚完成进攻、正在喘息的江野身上。
江野的心脏猛地一缩，刚刚因为运动而暂时平复的心跳再次失控。他几乎是立刻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沈叙，转身跑向自己的防守位置，动作却因为那一瞥而显得有些僵硬。
“野哥！接球！”陈谅一个长传将球扔过来。
江野有些心不在焉，跳起接球时，落地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眉头紧皱。
“野哥！没事吧？”陈谅和几个队友立刻围了上来。
江野坐在地上，捂着扭伤的右脚踝，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疼痛让他暂时忘记了沈叙的存在。
然而，下一瞬，一道阴影笼罩了他。
围着他的队友们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沈叙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半个球场，来到了他面前。他蹲下身，目光落在江野用手捂着的、已经肉眼可见有些红肿的脚踝上。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别动。”沈叙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伸出手，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轻轻碰了碰江野的脚踝周围，检查伤势。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因扭伤而发热的皮肤时，江野忍不住轻轻颤栗了一下。
“只是扭伤，没伤到骨头。”沈叙很快做出了判断。他抬起头，看向江野因疼痛而有些苍白的脸，以及那双因为强忍痛楚而显得湿漉漉的眼睛。
下一秒，在江野和周围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沈叙做出了一个比昨天图书馆事件更令人震惊的举动。
他将怀里的书塞给旁边的陈谅，然后俯身，一只手穿过江野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背，微微一用力，竟直接将江野打横抱了起来！
标准的公主抱。
和开学第一天在墙下那个接住他的姿势，如出一辙。
“！！！”
江野的大脑彻底死机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全部涌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能感觉到沈叙手臂传来的、稳定而有力的支撑，能闻到对方校服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合阳光的味道，此刻因为这近距离的接触，变得更加清晰、浓郁，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这味道……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安，甚至暂时压过了脚踝的疼痛。
“会、会长……”陈谅抱着书，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带他去医务室。”沈叙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然后便抱着僵成一根木头的江野，在全校越来越多闻讯投来的、震惊、好奇、兴奋的目光注视下，面色平静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江野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他僵硬地靠在沈叙怀里，一动不敢动。脸颊紧紧贴着对方挺括的校服外套面料，那上面清冽好闻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他甚至能感觉到沈叙平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他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狂躁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偷偷地、极其轻微地，深吸了一口气。
更多的那股清冽气息涌入肺腑，仿佛带着镇静的魔力，让他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几分。这种依赖感让他感到羞耻，却又无法控制。他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安心之所的小兽，本能地汲取着这份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味道。
去医务室的路，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沈叙的步伐很稳，抱着他的手臂没有丝毫颤抖。他甚至能感觉到沈叙微微偏头，似乎是为了避开周围那些过于灼热的视线，下颌的线条冷硬而优美。
“放我下来……”江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沈叙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他，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继续朝着医务室走去。
直到走进医务室，将江野小心地放在白色的病床上，沈叙才松开了手。
校医过来检查伤势，喷了冷冻喷雾，做了包扎。整个过程，沈叙都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江野红肿的脚踝上，神情专注。
处理好伤势，校医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及……那股依旧萦绕不散的、属于沈叙的清冽气息。
江野低着头，不敢看沈叙，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床单。脚踝处的疼痛已经被处理过，缓和了许多，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却在心底翻涌。
“谢谢。”他声音干涩地道谢，依旧没有抬头。
沈叙没有说话。
江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那目光似乎带着重量，让他无所适从。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江野以为沈叙会一直沉默下去，或者会突然提起图书馆那幅画的时候，他听到沈叙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下次小心点。”
说完，他转身，拿起之前陈谅帮忙带过来的、放在一旁的书本，没有再看江野，径直离开了医务室。
清冽的气息随着他的离开而渐渐消散。
江野独自坐在病床上，怔怔地望着门口的方向。怀里仿佛还残留着被拥抱的触感，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那股让他心安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然后，指尖轻轻拂过刚才紧贴着沈叙校服外套的位置。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不仅仅是在暗恋沈叙。
他还在不知不觉中，对沈叙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依赖。
这个发现，让他比素描本暴露时，更加恐慌，也更加无措。
而另一边，沈叙走出医务室，在无人的走廊拐角处停下脚步。他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抱着江野时，对方T恤下温热的体温和微微汗湿的触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然后点开手机，在那个匿名的论坛里，冷静地更新：
【观察日志更新：目标A在非对抗性体育活动中意外受伤。执行干预行为（移送医务室）。过程中，观察到目标A对特定环境因素（执行者衣物清洁度）表现出明显的注意力集中与情绪平复倾向。该气味关联性，可作为后续行为预测与干预的潜在参考坐标。】
他锁上屏幕，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清冷的眼底，有什么情绪，正在悄然沉淀，变得更加幽深。
公主抱×2！达成！(√)
我们沈会长的男友力是不是又刷新记录了！[打call]
野哥表面上：“放我下来……”，身体却诚实地依赖着会长的气息！这叫什么？口嫌体正直的顶级示范！
而会长大大已经火速把“野哥喜欢我的味道”这条重要情报，记录进了他的“观察日记”里了！
从偷偷画你，到依赖你的气息，野哥的暗恋正在全面升级！会长，这份“潜在参考坐标”你打算怎么用呢？[搓手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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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球场与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