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陪你去公园?”
庭蝶玉问他。
他语气平淡,因为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而低崔断雪一头。但又因为崔断雪主动低头,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便消失了。
“不可以吗?”
崔断雪语气也很平淡,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庭蝶玉。
连庭蝶玉脸上眼尾的黑痣都清清楚楚。
那颗黑痣很小,只是一个黑点,崔断雪的视线却被它吸引。以前他很喜欢亲吻庭蝶玉的眼睛,吻去那双眼睛落下的泪水。
感受那双蝶翅因自己而颤动。
崔断雪望着庭蝶玉,那张脸清冷如月,眉目精致,只是过于苍白,没什么血色,以至于看上去格外冰冷。
他这么多年好像没什么变化。
还是像当初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不落俗尘。
崔断雪看庭蝶玉总是带着滤镜。这种滤镜让他觉得庭蝶玉像是一触即离的蝴蝶,只是轻轻地触碰一下湖面,稍纵即逝。
抓不住那只振翅的蝴蝶。
他想,那只蝴蝶不愿意为他停留,但那只蝴蝶却也没有转头飞走。
因此他只能看着那只蝴蝶。
“不可以吗,庭蝶玉。”
崔断雪又重复了一遍。
他这一次唤了庭蝶玉的全名,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但庭蝶玉不想看到那双眼睛里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因此他闭上了眼。
庭蝶玉声音放得很轻,近乎低语:“不可以。”
不可以。
他不可以再纵容崔断雪了,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庭蝶玉心中无望地想。
不可以了。
但他没有听到崔断雪的回答,而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这种晕眩感如此熟悉,熟悉到庭蝶玉已经不再为此惊慌失措。
他习以为常。
但例外的是,崔断雪正在他身旁。
庭蝶玉连忙站起身,一只手撑着书桌一只手抽出旁边放着的纸巾捂住鼻子,整个人背对着崔断雪。
“你怎么了?”
崔断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艳红的血珠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团血渍,庭蝶玉握着那团纸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心脏又开始隐隐约约地疼了起来,泛着苦涩的潮水。
“没什么,公园我不会陪你去,你要是想找人陪着,可以让颐然带你去。”
“我有些累,先回房间了。”
“麻烦走的时候替我把书房的门带上。”
庭蝶玉匆匆离开书房,他的背影颇有股落荒而逃仓皇失措的意味,崔断雪没追上去,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抽纸盒。
刚刚庭蝶玉抽了几张纸,他没听见擤鼻涕的声音,庭蝶玉也没有哭。
那他抽纸用来干什么?
一墙之隔的庭蝶玉卧室内,他正双手撑在洗漱台前怔怔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病骨憔悴,孱弱无力。
他就像是冬天的树,光秃秃的褐色枝干掉光了叶子,难看又毫无生命力。
血还在流。
好像不止是鼻子,口腔也含着铁锈腥味。
但这只是家常便饭。
这只是庭蝶玉这些年习惯了的生活。
他唯一不习惯的,或许是这样的自己被暴露在崔断雪面前。
崔断雪会发现端倪吗?
庭蝶玉不想被他发现。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宿颐然说的话。
你们住在一起迟早会被他发现的。
瞒不了多久。
那他要怎么办呢?那他该怎么办呢?赶走崔断雪吗?那家伙死皮赖脸的,不给出一个借口根本赶不走他。
况且这一次再赶走了,自己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庭蝶玉,不要赶我走。
崔断雪的话犹在耳畔。
你拒绝了我第二次。
事不过三。
你能瞒他多久呢?庭哥。
瞒着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崔断雪和宿颐然的声音交错响起,庭蝶玉的脑子被吵得嗡嗡的,疼得厉害。他倒在床上,将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他想睡一觉。
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睡一觉。
庭蝶玉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很不对,也知道逃避问题不是什么可取的办法。但是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他既没办法再狠下心肠抛下崔断雪一次,也没办法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崔断雪。
两头为难,那就只好先睡了。
有什么事情睡醒再说。说不定睡了一觉起来,自己就有决断了。
庭蝶玉抱着这样的鸵鸟心态,把自己缩进被窝里打算睡个回笼觉。
但是门被敲响了。
他抱着枕头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是崔断雪。
刚刚还在惦记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庭蝶玉不知道是感慨果然俗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到,还是困扰崔断雪进来自己不能睡回笼觉了。
“你进来干什么?”
崔断雪道:“没什么。”
“我只是把你落下的东西给你送过来。”
落下的东西?
崔断雪摊开手心,中间赫然放着一枚戒指。银色的戒指素净,庭蝶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们当年亲手制作的情侣对戒。
“不是我的东西。”他道。
“上面有你的名字。”
两枚戒指都刻有崔断雪和庭蝶玉的名字首字母缩写,但他们两个手上戴的戒指不是刻有自己名字的那一枚,而是互相戴着对方名字的戒指。
因此这一枚刻了庭蝶玉名字的戒指,是属于崔断雪的。
崔断雪注视着庭蝶玉,后者坐在床上,床单和枕头是同一色系的,浅浅的灰蓝色,没什么花纹,单调素雅。
衬得庭蝶玉肤色更白。
他抱着枕头投向自己的目光带了点不自知的恼意,崔断雪轻易发现那丁点儿恼怒,暖意涌上了心头。
“有你的名字,不是你的是谁的?”崔断雪觉得常规方法可能留不住庭蝶玉,遂他决定耍无赖。
“你明知道是谁的。”
庭蝶玉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枚戒指上面刻着的是你的名字,不是我的。”
崔断雪拉过庭蝶玉的手,掰开他的手心将戒指放上去然后合拢握住。
“不要再丢了。”
不知道说的是戒指,还是人。
“刻了名字的东西,丢了也不是属于别人的。找一找,总能找回来。”
庭蝶玉静静地听着崔断雪的话,心中那股酸涩的意味又包裹住了整颗心脏。
那枚戒指他知道崔断雪一直戴在手上,他们两个重逢那天他就注意到了。他一直戴在手上。
没有取下来。
“找不回来怎么办?”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崔断雪望着庭蝶玉,目光温柔:“不会找不回来的,只要愿意找,东西掉在那儿又不会长腿跑了。”
“是吗?”
“是。”
崔断雪捂住庭蝶玉的眼睛,后来又改成把人抱在自己怀里,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
“老是拒绝我,你也不嫌累得慌。”
他揶揄道。
“就不能稍微歇一会儿,停两次吗?”
庭蝶玉无言。
他感受着崔断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温存在这些年他辗转反侧的梦里反复出现,每次都让他流连。
但梦里的温存到底是假的。
真正感受到这份温柔以待时庭蝶玉才惊觉自己有多想念崔断雪。
他想念崔断雪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不甘心。
终归是不甘心。
庭蝶玉放任自己留恋这片刻的温存。他心中摇摇晃晃勉强维持平衡的天平在这一刻被人在一边加上了砝码。
及时止损,是对他和崔断雪最好的办法。所以这样的温存,日后再也不会有了。
那天过后。
崔断雪发现庭蝶玉开始躲着自己了。
他躲人的方式很简单粗暴,早上不下来吃饭,问就是吃过了,中午错开和他吃饭的时间,自己点一份外卖端进书房或者卧室。
晚上和中午一样,总之能不和崔断雪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坚决执行错峰出行的方案。
这让崔断雪感到烦躁。而且庭蝶玉除了躲着他以外,还单独和宿颐然出了一次门。
那天他们上午出去,下午接近傍晚才回来,两个人单独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崔断雪没办法问庭蝶玉,只能问宿颐然,但宿颐然又不会跟他讲。他就只能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觉得自己这些天表现都非常好。每天勤勤恳恳地早起,承包了三个人的一日三餐,兢兢业业地锻炼身体,保持完美的身材。
从早到晚去庭蝶玉面前刷刷自己的存在感,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博美人关注。
做到他这份儿,还有什么可以挑刺的?
崔断雪疑惑。
他没有想过说不定是因为他做得太好了,所以导致庭蝶玉下定决心要远离他疏离他。
崔断雪只是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还不够,不然庭蝶玉为什么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逆转。
他反思了之后,深觉自己做得还不够,开始更加勤奋努力地出现在庭蝶玉面前。早上不下来吃饭没关系,他可以送饭上门。
中午晚上点外卖也没关系,庭蝶玉总是要下来拿外卖的,这个外卖他就先代收了放在自己这儿,需要的话来他这儿亲自取就行。
关关难过关关过,方法总比困难多。
天底下再没有像自己这么聪明绝顶的人了。
崔断雪被自己的才智折服了,守着桌子上的外卖托腮美滋滋想,这一次庭蝶玉躲不开了。
——
我们崔断雪呢主打就是一个主动出击
虽然屡战屡败,但是屡败屡战!从不放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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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振翅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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