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眸，一言不发。
崔断雪的言论坦白得叫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庭蝶玉仿佛能透过那些话看到崔断雪炽热而真诚的爱意。
这叫他怎么办。
庭蝶玉沉默良久。
崔断雪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了自己的话改变主意，决定和自己生气了，又不敢去探头看庭蝶玉的眼睛，只好坐在椅子上乖乖巧巧端端正正的。
“那个，时间不早了，你说的客人什么时候来啊？我好像没听见动静。”崔断雪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氛围，他开口没话找话。
庭蝶玉道:“下午六点半。”
“那还有一会儿呢，才四点半，你饿不饿?我现在去做饭吧？你想吃点什么?”崔断雪献殷勤说。
他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立志于全方面给庭蝶玉展示自己的魅力，以求庭蝶玉重新接纳他的存在。
“只要是你想吃的，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能给你做出来!”
庭蝶玉挑眉，半眯着眼轻声问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然!你别不相信啊，我跟你说，我这些年厨艺大有进步，保准你吃了还想吃，一吃就爱吃。”
崔断雪夸下海口，拍着自己的胸口自信满满。
他以为庭蝶玉这样问，是要让自己做一顿大餐的意思，结果崔断雪等了半天，只等到庭蝶玉垂眸随口一句他想吃碗番茄鸡蛋面。
崔断雪:“?”
“你就想吃这个?一碗面?”
“没有别的了吗？”
庭蝶玉颔首:“嗯，就想吃这个。”
“真的没有别的了？就一碗简简单单的番茄鸡蛋面?你不要看不起我嗷我跟你讲，你要相信我，我真的能给你做一顿美食的。”
“我想吃这个。”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庭蝶玉一句他想吃。崔断雪认命地垂着脑袋，接受了自己给庭蝶玉下厨做的第一顿饭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这个事实。
“不想做吗？”庭蝶玉见他这样就故意逗他。
崔断雪摇摇头:“没有，完全没有!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身为厨子我完全服从大人您的安排!”
“那你还不去?”
“我这就去!”
被赶走的崔断雪兴致勃勃兴高采烈地下楼去煮面条了，留下庭蝶玉一个人躺在床上。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他侧首望着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玉兰树，心中情绪翻涌。
他的生命如同这棵玉兰树，开过花之后就该落叶，然后迎来冬天。
但树有来年的春天，他却不一定。
庭蝶玉闭上眼，缓和自己的情绪。但有些情绪不是说缓和就缓和的，就像有些人不是说不见就能再也不见一样。
心脏泛起的酸涩和痛楚将庭蝶玉席卷裹挟。他皱着眉蜷缩在床上，忍着一声不吭，把自己的下唇咬得出了血。
全身都在颤抖，全身上下都疼，最疼的是那种无力感，几乎把庭蝶玉整个人淹没在那片海洋里。
他想，为什么呢？
偏偏让崔断雪又闯了进来。
这一次他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拒绝这个人。这一次他又要怎样去践踏那颗真心。
庭蝶玉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腿，头埋进膝盖之间，试图在被子里这片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寻找一丝安全感。
崔断雪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一团。
就是一团，脑袋和身体都看不见，只看得见蜷缩成一团的被子。皱巴巴的杯子被人卷成一团乱七八糟地缩在床上。
什么时候庭蝶玉也喜欢这样睡觉了？崔断雪有些疑惑。他记得从前和庭蝶玉同居的时候，庭蝶玉的睡姿总是板板正正的，如他人一样，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下面一点。
安详jpg.
他还笑过庭蝶玉这样的睡姿，太老实了，崔断雪喜欢把庭蝶玉搂在怀里睡。因此他俩同居的时候，崔断雪每次都要亲自上手纠正庭蝶玉睡觉的姿势，把人翻过身侧躺着然后挪到自己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近距离地抱在一起，夏天也不嫌热，冬天倒是暖和。
他走过去俯身拍了拍那一团被子，动作很轻，声音也轻柔。
“蝶玉，你醒醒。”
煮面条用不了太长时间，崔断雪趁面条还在锅里，打算先把庭蝶玉叫醒，这样等他收拾好下来面条也不会坨掉。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一切计划都很完美，崔断雪没想到在叫醒庭蝶玉这一步上出了问题。
他叫不醒庭蝶玉。
被子一抖一抖的，崔断雪的手放在上面能感受到下面睡着的人一直在颤抖。
怎么回事?
崔断雪顾不得其他的，急忙掀开被子的一角查看庭蝶玉的情况。庭蝶玉背对着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因为他瘦，即便身高再高蜷缩成一团时看上去也小小的。
崔断雪见状就心疼了。
他单膝跪上床，伸手抱住庭蝶玉，把他整个人都圈到怀里，脸贴着脸，语气温柔。
“醒醒，蝶玉，你做噩梦了吗？”
“不要怕，都是假的，梦都是相反的。”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呢。”
过了一会儿，庭蝶玉才慢慢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时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已经湿透了，双眼朦朦胧胧，刚睁开眼角还闪着泪光。
崔断雪看他转过身才发现他把自己的嘴巴咬伤了。本来下午接吻的时候就咬伤了舌头，现在又咬伤了嘴唇。
这还怎么吃饭?
崔断雪拧着眉头想。
“面煮好了?”
“煮好了，估计有些坨了，你先起来换身衣服，汗水都濡湿了。”崔断雪道。
庭蝶玉轻轻点了点头，他借着崔断雪的手臂支起身子，缓缓舒了口气将心里的那股郁气散出去。
“我下去等你，待会儿下楼的时候小心些。”崔断雪看他要换衣服，自觉提出离开，没有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偷看。
他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分寸感的。
比如现在，崔断雪隐约感知到庭蝶玉的心情似乎并不那么轻松。
睡了一觉起来还不如睡觉之前的状态。
他是做什么噩梦了？
崔断雪决定待会儿吃饭的时候问问。现在他要要把时间留给庭蝶玉自己。
很快，他没等多久，刚把面打好调料端出来时，就看见庭蝶玉下楼的身影。
崔断雪把碗放在餐桌上，又将筷子递给庭蝶玉，道:“快尝尝大厨的手艺，绝对包你满意!”
“哦对了，你放凉一些，嘴上还有伤，别烫着了。”
庭蝶玉“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面条煮得刚刚好，有些软但还有几分嚼劲，夹起一筷子吹散热气再放进嘴里，喝口汤，番茄的酸甜鲜美和油辣子的香味冲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开。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崔断雪双眼期待地望着庭蝶玉问他。
庭蝶玉点点头，道:“还可以。”
“你快再咬一口那煎蛋，这一次的煎蛋无敌完美，我炸得巨好，形状和熟度都刚好，你试试快试试。”
见他还没吃煎蛋，崔断雪又开始推销他的煎蛋。
番茄鸡蛋面里的鸡蛋一般在饭馆里都是那种调散的蛋花煎成的，崔断雪没那么做。
他知道庭蝶玉更喜欢吃蛋黄蛋白分开的煎蛋，所以煎蛋的时候直接敲碎打在锅里，没有事先调好放在碗里再倒下去。
庭蝶玉咬了一口，在崔断雪无声的注视下吃完了一整个煎蛋的蛋白部分，把蛋黄留了下来。
崔断雪也不跟他客气，熟练地夹过那块蛋黄，把自己碗里的煎蛋放到庭蝶玉碗里，大口地吃剩饭。
庭蝶玉一怔。
崔断雪总是很会处理这种小细节，即便是过去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喜好，还像当初一样事事以自己为先。
“怎么不吃了？”
崔断雪从碗里抬起脑袋看他。
庭蝶玉只好摇摇头，慢慢吞吞地吃那碗番茄鸡蛋面。这几年他的胃口不大，崔断雪给他盛的这一碗面对现在的他来讲还有些多了。
他吃不完。
吃到最后崔断雪端着碗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庭蝶玉碗里却还能再分出一小碗。
“不好吃吗？不应该啊，我感觉还行的。”崔断雪颇为怀疑地看着庭蝶玉，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碗面，怀疑自己难道是两碗面的调料打的不一样吗？
但是刚刚吃煎蛋的时候没感觉啊。
那庭蝶玉怎么没吃完?他才吃多少，小猫胃口一样，哪里填得饱肚子?
“你……”
“我吃不下了。”
刚吃过面，庭蝶玉的嘴唇还有些艳红，他拿纸巾擦过嘴唇，依然不改那丰润。
崔断雪的心思瞬间从为什么庭蝶玉没有吃完那碗面变成了他能不能再亲一口。
不用多说，庭蝶玉抬眸对上崔断雪的目光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推了推碗，发出一点声响，出声转移崔断雪的注意力。
“你洗碗吗？”
崔断雪:“我洗!这碗我洗!”
“你别动，我来就行！！！”
他很明显将面条好不好吃这件事儿忘到脑后了。这种转移崔断雪注意力的方法屡试不爽，庭蝶玉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他坐在餐桌上看着崔断雪积极且主动地收拾碗筷端进厨房里，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刷着碗，良好地接受了自己又做饭又洗碗的这件事。
一点反抗都没有。
庭蝶玉在心里叹了一句好乖。
——
我们小情侣就是这么甜蜜蜜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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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树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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