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菁原来以为孟晚是学舞蹈的。第一次听孟晚说话,她总习惯前倾身体,原来这是心理学里说的“共情姿态”。面前的女人穿着白色真丝衬衫,指骨优越,颇具东方女性气韵。
“原来不是舞蹈啊。”孟菁没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又怕孟晚听着唐突,“你像极了我见过的舞剧里的人。比我还像混娱乐圈的。”
学心理学是孟晚随便选的专业,沈叙白走后,没有人陪她一起去大学。填志愿的那几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志愿表发呆。孟鹤舟敲了好几次门,她都没应。孟鹤舟怕她抑郁,那天一直拍门。最后她才慢吞吞拉开门,跟着孟鹤舟坐在客厅沙发上,桌上摆着各种饭。她手里还有几份招生手册。
“随便选一个吧。”她把笔递过去,“哪个都行。”
孟晚没接笔,只是把一本心理学导论推到她面前:“这个怎么样?听说能学着跟自己和解。”他没提沈叙白,说得轻描淡写。
后来她真去了青城大学的心理学系。开学那天孟鹤舟要送她,她没让孟鹤舟送,自己拖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新生,男男女女。沈叙白走之前,曾说要陪她走遍大学的每一条路,说要在她第一次上大课时,陪她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回家。
她一个人找宿舍,一个人铺床,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对床室友和男朋友打电话的声音,眼泪才没忍住掉下来。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孟鹤舟其实一直把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远远看着她进了宿舍楼,才敢给辅导员打去电话,声音放得极低:“我女儿……她性子偏静,要是有什么不对劲,麻烦您多照拂。”
后来她才慢慢知道,孟鹤舟怕她陷在沈叙白走后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专门请了相熟的心理医生,隔三差五就借着朋友探访的由头来学校看她。她学着观察人的微表情,学着分析情绪的成因,不想让孟鹤舟担心,在外人面前像是走出来了。
其实舞蹈她也不是没动过心。中学时母亲送她去试课,第一次穿上软底舞鞋,穿上白色蓬蓬裙。舞蹈老师教她们抬手划圈,她跟着模仿,但因为她发育太好,舞裙遮不住好身材。比起同龄女生的单薄,她这副模样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天,她听到许多细碎的议论声,一个人走到海边散心。她脱了鞋踩在沙上,海水漫过脚踝,冰凉的触感让她松了口气。在那之后,孟东去世,孟晚把所有重心放在锦食斋上。
“当然,我们家晚晚可以能洞察人心的神。”孔雪娇神神秘秘地说,孟晚获得了心理学资质证书,是那届最优秀的学生。
“谈不上神。只是学会接受自己的情绪了。”
“晚晚,要不要带沈叙白一起去?”
总感觉有点熟悉,沈叙白?孟菁疑惑发问:“沈叙白?他是?”
“忘记介绍了,沈叙白是晚晚的老公。”
“结婚了?”她看着孟晚,眼睛巴巴地问。
孟晚摇摇头,孔雪娇说的太笼统了。“还没结婚。”
与此同时,沈氏集团。张强带着张雅茵坐在会客室,沈叙白没看他们,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手机屏幕朝下扣着。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声音没带半点温度:“张总,我记得沈氏与张氏近期没有合作要谈。”
张强非常感谢沈叙白在羊城帮助他,要不是沈叙白,他的公司没了,人也没了。羊城地震那几天,张强实打实看到沈叙白的人格魅力,既有冷静又有耐心。张雅茵知道父亲要来找沈叙白,专门跟张强来的,来青城玩几天,顺便看看沈叙白,还有他女朋友。
少女的爱情虽然稚嫩,但很牢固。她只是想看看输给了谁。
“沈总,这次登门拜访是为了感谢羊城救助之恩。”
张雅茵不敢看沈叙白的眼睛。她对上次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拉不下脸,但还是想见沈叙白。“我就是来青城玩的,不是专门来找你的。我就是顺便……顺便看看。”
张强打圆场,“上次茵茵不懂事,我今天带她来道歉。”
“道歉不必。”他抬眼看向张强,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小孩子心性,没什么要紧的。”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小孩子”,又想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就是觉得,沈总您人很好,想……想跟您说声谢谢。”
“沈总。”她忽然抬头,声音比刚才响了些,“我……我就是想问问,您女朋友……她是不是很好看?”
这话问得突兀,张强都愣了下,赶紧拉她的手:“茵茵!”
“没关系。她不是我女朋友。”他的声音里掺了点柔软的笑意,“是我太太,她叫孟晚。”
“孟晚……”张雅茵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舌尖尝到苦涩。“她……”想问得再具体些,又怕显得唐突,话到嘴边只剩半句,“她是不是……很温柔?”
沈叙白闻言,唇角弯得更明显了。“她是很温柔。”他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但也犟,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话是说“犟”,语气里却全是纵容。
沈叙白眼里的光太亮了,亮得让她清楚看见,那光里没有她的位置。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眼眶有点热。她别过头,看向窗外,假装在看楼下车水马龙,“那……那挺好的。”
张强在一旁看着,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他这个女儿也犟,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
沈叙白也没再多留,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里:“张总,雅茵小姐,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助理会送二位出去。”
张雅茵没再多留,和张强在沈氏门口分开,一个人准备去逛街。青城的夏天热得直白,阳光灿烂,柏油路晒得发烫。她没去那些挂着私人定制牌子的店,顺着梧桐树荫往巷尾走。
巷口有家古董店,橱窗里摆着一只翡翠镯子,水头透亮,她果断付款。再往里走几步,是家设计师集合店。店员抬头笑了笑,没像别处那样急着迎上来。她顺着货架慢慢看。架子上挂着件烟灰色的真丝衬衫,指尖刚碰到布料,就听见身后有人轻声笑:“这件很衬你。”
回头时,看见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件藕粉色的针织开衫。女人眉眼很淡,笑起来时眼角弯出点软意,很漂亮。旁边还有两个女人,她使劲盯着,竟然看到了孟菁。
张雅茵的指尖猛地从衬衫上弹开,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怎么是你?”
孟菁显然也没料到会撞见她,扯了扯嘴角:“这话该我问你吧?张小姐也逛这种小店?”
“我逛不逛,关你什么事。”张雅茵别过脸,故意抬手理了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总比有些人,逛个店还得蹭别人的光。”
孟菁刚要回嘴,被身边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轻轻拉了拉胳膊。
“别这样。”女人的声音温和,她先看了眼张雅茵,目光落在那只镯子上,眼里闪过点讶异,随即又笑了,“镯子真好看,水头足,是巷口那家古董店的吧?我前几天还看见过。”
话题被轻轻转开,张雅茵却没松气,只抱着胳膊站着,没接话。
“晚晚,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孟菁对张雅茵的态度很差,孟晚不知道她们两个之间的弯弯绕绕。
“小菁。” 孟菁被孟晚拉着,没再呛声,却还是撇了撇嘴:“我们是来给晚晚挑衣服的,不像某些人,大概是来给翡翠镯子配衣服的。”
“孟菁。”孟晚轻轻皱了下眉,语气里带了点嗔怪。
张雅茵冷笑:“总比有些人,挑衣服都挑不对颜色。”她瞥了眼孟菁,“粉配绿,菜市场大妈都比你会穿。”
“你!”孟菁瞪起眼。
“好了。”孟晚拦在两人中间,先对孟菁摇了摇头,才转向张雅茵,目光落在她刚才碰过的烟灰色衬衫上,语气依旧软和,“这件衬衫确实衬你,跟你镯子的颜色也搭。要不要试试?”
她的目光很坦诚,没偏没向,倒让张雅茵刚才那点刻意的尖锐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张雅茵捏了捏衣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孟晚顺势把衬衫取下来递给她,又指了指试衣间:“去试试吧,不合身我再帮你看看别的。”
张雅茵接过衬衫往试衣间走,路过孟菁身边时,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孟菁嘶了一声,刚要发作,又被孟晚按住了。
“晚晚,刚才那个女人叫张雅茵,羊城人,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孟菁和张雅茵的渊源还要从大学说起。她学的是影视表演,张雅茵是导演专业,她爸在影视圈有自己的投资,当年在学校里,她仗着家里有资源,眼高于顶。她们系拍毕业短片,孟菁好不容易争取到女主角,结果张雅茵拿着投资合同找上门,非说要么换她当导演,要么就撤资——最后短片没拍成,孟菁的角色自然也黄了。
孟晚安静听着,没插话。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孟菁脸上,能看见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是真怄气。
“你说气人不气人?”孟菁撅着嘴,“她还到处说我是‘想靠脸蹭资源的花瓶’,搞得后来有剧组找我,我都怀疑是不是她故意放出来的低质量本子。”
试衣间的门咔嗒一声开了。张雅茵站在门口,烟灰色的衬衫衬得她皮肤愈发白,只是脸色不太好看,指节泛白:“我没撤资。”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点急:“当时是投资方那边出了问题,跟我爸没关系。我找你说换导演,是因为原来的导演临时要出国,我是想……想推荐个靠谱的替补,不是要为难你。”
“撒谎!”孟菁立刻站起来,“当时副导演都跟我说了,是你爸打了招呼!”
“我没有!”张雅茵也提高了声音,“我承认我当时年轻气盛,说话不好听,可我没做过撤资的事!你凭什么一直认定是我?”
两人又要吵起来,孟晚轻轻咳了一声,先走到张雅茵身边:“衬衫很合身。”又转头对孟菁说,“小菁,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了,或许真有误会?”
她目光落在张雅茵脸上,见她眼圈有点红,不像撒谎的样子,又补了句:“她要是真存心想为难你,应该不只是这样。”
张雅茵愣了愣,面前的女人舒展优雅,理性主义。实属心动。她没说话,直直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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