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柔性电子皮肤连接的输液管在运作中发出光亮。昏暗的冷光之下,那双眼睛深邃而冷漠。
“嘀——”
液态金属支撑架,超净手术台,刺穿皮肤的、冰冷的器械。
“嘀——”
白色盖布上,血渍已经干涸,关节与皮肤上满是来不及缝合的创口。
“言……”
“她”醒了。手术刀正好悬停在她的眉心。
操刀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在他试图把她的连接枢纽切断的时候,又突然将刀放下,筋疲力尽地用手撑在手术台上。
她张了张嘴,声音连通着发声设备在整个实验室里回荡。
“言。”像是某种电子合成的少女的声音。
她的肢体在无意识地发抖,只有目光跟随着眼前的人缓缓移动。
操刀人停下来用手背扶了一下眼镜,那张脸在实验室蓝光的映照下白得病态,眼镜后的眼神满是疲倦。
“还没修好吗?还是又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偏差了,‘Genius’?”操刀人的脖子上,那块嵌入式半环形装置开始发出声光。
是个男人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嘲讽的轻笑。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死磕这个没权限的半成品……”
“言……”少女的声音冷漠地打断了他的嘲讽。
被称作“天才”的少年没有回答,从手术台上慢慢撑起身体,闭上眼睛默声地调整他过快的呼吸。
“‘006’也能听见吧?她还好吗——管控区的封锁有些严,最近到手的‘货’质量跟不上,看起来她有些把你忘了。”对方继续用那种轻佻的语气讲话,“亏你还紧急移植了你的一大片神经给她。
——她倒是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B2554’,你没有权限向我发送信息。”操刀人伸出手,快速地割断了“006”在颈下的链接中枢,让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
“别那么凶嘛,我只是特地来提醒你休息的——上层可不会把这个时间算在你的‘寿命’里。至于权限,我虽然是执行层,但之前在你……”男人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吃痛的叫声打断了,接着颈环装置的信息就被中断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之后,装置才重新接受到高层的信息。
“晚上好,小先生。”更高一级别的信息在半环装置上显示出刺眼的红色,男人的声音温柔轻缓,“镇定剂已经准备完毕,您可以随时继续您的实验。”
“是。”
操刀人漠然地低垂下眼睛,无意间瞟到自己手臂上的那块伤疤——他又突然想到那个人,想到爆炸发生前,电脑里的那些红色窗口……
视线再对上“006”的双眼时,她的眼睛正有神地盯着他。
-
楚文醒了。
窗外依旧是皎洁的月光。身后的实验舱里没有声响,前方,那条走廊在月光下显得静谧——无论他怎样往前走,他最终都会回到原地。
清醒后,他立即起身去记录那个被改装的简陋探测器上的亮度规律。
两千一百六十多小时。三个月。
光是刚刚意识稍微恍惚地瞌睡了一下,就过了三个月……
即使把运算和排除误差全都交给电脑,饥饿感还是袭上大脑,让他的意识开始控制不住地涣散。
楚文醒来后就在这个熟悉的实验舱里了,除了他,就只有爆炸后遗留的狼藉。
而在他拖着腿尝试往外走的时候才发现,越往这个相对稳定的实验舱外面走,眼睛接收到的画面就越破碎扭曲,直到他走到一片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视野被白色的月光占满,接着再往前走他才发现他又回到了原来他醒来的地方。而他的前方,那条走廊在月光下似乎永远那样静谧深远,看不到尽头。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实验室里摸索,寻找出去或者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的线索。直到第一阵紧缩从胃部传来,他才突然透过窗外找到一些验证的头绪——闪耀的繁星和神秘的宇宙,以及,永恒不变的光速——他发现他被困在了这个扭曲的空间或者时间切片里。
腿伤的钝痛几乎都变得麻木了,他突然感到一股紧迫感。按照这个速度,在他消耗完他最后的一丝力气前,他最多能在外界再传输两三年的信息。
他再次强制自己保持清醒地检查着电脑上的数据。身后,那轮永恒的月亮大得像是会吃人,那些数万光年之外的变星群像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而就在此刻,那些数据节点又开始一个个地变化……
-
都结束了,妈妈。
谢琳面对着眼前黑魆魆的枪口想。
从前线医院辞职的第七年,她放弃了管控区的身份编码,一个人一路向北边的无政府区出发整整走了快半个月,要算她运气好才能活下来——来到这个枪口的前面。
胸前背包里的净水装置稳定缓慢地发出微弱的震动感,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就能这样解脱。
蜷缩扭曲的钝痛里,她又想到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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