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四月十日。
闻珂是新来的转学生,在高三下学期从市里的中学转回他们县城一中的。
很特别,不光是这个时间段特别,她人也很特别。
单眼皮,薄嘴唇,很瘦,很白,不爱说话,成绩很好,刚来的第一次月考就是年级第一,还有她家貌似很有钱。
当然了,从小就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家里的经济条件肯定要比他们这种小县城里的好,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转回来。
总之这个女生很神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姚雯语撑着脑袋,嘴里叼着笔,注视着她左前方第三排过道的位置。
这是那个转学生闻珂的座位,现在是下午放晚学时间,人都吃饭去了,教室里只有她,还有坐在最后一排的一对情侣。
那两个人一阵嘻嘻一阵哈哈的,打断了姚雯语的思绪,她收回目光,盯着桌上的物理卷子,看着上面两个鲜红如血的数字——32,内心毫无波澜。
高三下学期第一次月考,她依旧稳定发挥,严重偏科。语文和生物老师对她赞赏有加,数学和物理老师都没多分她一个眼神,至于其他科嘛,平平无奇,依旧在及格线上左摇右晃。
总分四百五多点,很危险,上本科。
她妈最近总是在问成绩出来没有,成绩出来没有,今天倒是出来了,不过她妈回老家去了,暂时躲过一劫。
“姚雯语,你不吃饭吗?”
教室门口传来吵闹声,两个女生手挽手走了进来。
是她平时玩的好的朋友,刘珊珊跟王佳琪。
“不饿,不想吃。”姚雯语将卷子翻了个面,后面白花花一片,连个公式她都没写,没什么好看的,她折了折塞进课桌里,又摊开英语卷子。
“我跟你说,桥房沟那条街新开的那家奶茶店,里面那个男的好帅啊!”刘珊珊说到这,跟王佳琪对视上然后两人一脸兴奋地尖叫起来,“超级无敌帅!!!”
姚雯语抬头笑看她们俩,“真那么帅吗?”
“真的!”两人猛地点头异口同声,顺势坐到姚雯语前面两个位置,“比十一班那个都帅!”
十一班的蒋涛,他们高三公认的帅哥,甚至高一高二都听闻过他,姚雯语也觉得他长的不错。
要知道在一群不懂得穿衣打扮,胡子拉碴还浑身臭汗味的男生中,出现一个白净清爽,五官端正的含金量有多高。
“那我下晚自习回去看看。”她家就在桥房沟那里,离学校也不远。
刘珊珊根本停不下来,“帅的跟明星一样,连头发丝都完美无缺!”
“喔~~”姚雯语起哄。
“真的,”王佳琪也道,“你见了就知道一点没夸张!”
后面那两情侣听见了,也凑了过来,几个人巴拉巴拉越讲越兴奋。
直到教室里人多了起来,坐在姚雯语前面的原主回来了,刘珊珊跟王佳琪才回了自己座位。
晚自习开始前几分钟,闻珂才慢悠悠回了教室。
姚雯语一路注视着她回到座位上,看她翻了翻桌上刚发的试卷,然后扔到一边,又随手从桌面上那堆书里抽出一本摊开,便不动了。
应该是在出神——姚雯语想。
四节晚自习,老师都在讲试卷,熬到十点时,姚雯语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她飞快收拾好桌面,抽出要带回家做的作业,抬头时发现闻珂的座位已经空了。
“姚雯语,等我一下,我想去上个厕所。”刘珊珊攥着几张纸,没等她回话就冲出了教室。
她俩都住在桥房沟那一片,每天放学都一路。
姚雯语本想追出去看看闻珂走到哪了,现在只能作罢,重新回到座位开始发呆。
……
她是不是变态啊,为什么总在注意那个转学生?
姚雯语反思。
那个人身上好像总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吸引她靠近,但从闻珂转到他们班已经两个星期了,她们一句话都没搭过。
难道她喜欢女的?
姚雯语一惊!
不可能不可能,她对那个人也没有那种感觉啊!那她为什么总在时时刻刻关注她,就连上课都会时不时朝她座位的方向瞄几眼。
刘珊珊回来时教室里只有四五个人了,只有姚雯语在座位上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
“走了,干什么呢?”刘珊珊拿上书,招呼了一声。
姚雯语回神,应了一声,起身跟她出了教室。
“要去那个奶茶店看看吗?”刘珊珊跃跃欲试,“不知道现在还开门没有。”
姚雯语心不在焉,“看看呗,反正要路过那里。”
看她不积极,刘珊珊继续安利,“真的很帅的!我家在前面一点,都不会路过那,我是陪你去的!”
姚雯语笑了,“没事没事,我自己去也可以!”
“哎呀~”刘珊珊挽着她胳膊撒娇,“你陪我——你陪我好不咯!”
到了桥房沟那条三叉路口,刘珊珊家的方向原本在右上方,姚雯语故意逗她,“哎呀,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说着就带着她往上方走。
“走嘛,走嘛,就去瞄一眼嘛!”刘珊珊不依,看都不往那边看,只紧紧挽着姚雯语往左下方冲,劲儿可大了,搞得姚雯语爆笑如雷。
这家奶茶店应该是寒假期间装修好的,姚雯语记得她们一家是二十八号回的农村老家,在老家住到新年初七回的城里,就这几天功夫,这家店就从一家内衣店改成了奶茶店,装修都做好了。只不过当时还没开业。
过年期间装修,也是有够奇的。
到了那条街,此时放学的学生很多,除了做学生生意的店和小摊在开业,其他都关门了。
那家奶茶店倒也还开着门,不过里面人很多。
姚雯语跟刘珊珊甚至挤不进去,从夹缝中能瞄到吧台里面只有两个女生,没有男的。
“啊,帅哥不在啊。”刘珊珊沮丧。
“可能下班了吧。”姚雯语放弃往里挤了,“走吧,回家,我还得做物理作业,这次月考成绩老班彻底盯上我了。”
人不在,刘珊珊也没兴趣了,顺着姚雯语的话题,边往回走边搭话,“他肯定盯你啊,人都说好几次了,你要是不把物理数学补上去,本科悬得很。”
……
姚雯语的家就在奶茶店对面那条小巷里,她跟刘珊珊挥手后,转进小巷,四周很黑,她拿出包里的小手电筒打开,一步步往里走去。
小巷不深,也就五六十米左右,她家在最里面那栋房——自建房。
回到家,打开灯,安安静静。
老妈他们要明天才回来,今晚她一个人睡。
她锁好大门,将书搁在餐桌上,习惯先去洗漱完再做别的。
等她从厕所出来,才发现早上被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正在震动,是老爸打的电话。
“喂,老爸。”
“雯语,咋现在才接电话,刚下晚自习吗?”
“早下了,刚在洗漱呢,”姚雯语将撸起来的袖子放下,“老爸,你们睡了吗?”
“没呢,你妈还在跟你姨妈打广子呢,你吃饭没呐?”外爷生病了,年纪又大,在镇上的医院住院,爸妈他们就回去看望一下。
提起吃饭,姚雯语才想起来自己没买吃的,刚刚跟王佳琪东拉西扯的都忘了,现在饥饿感扑面而来。
她犹豫了一瞬,没说实话,“早吃了。”说没吃怕是又要叨叨个没完。
跟老爸又扯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她开始纠结。
吃什么呢?
煮面条?
算了,不想收拾。
家里好像也没有零食了。
……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那个卖酸辣粉的阿姨还在。
看了下时间,十点四十二,还是出去买一碗吧。
她揣上钥匙,带上钱,拿上手电筒,出门。
来到外面这条街,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远处那家露天麻辣烫围了两三个学生。
灯光昏暗,寒风瑟瑟。
姚雯语缩了缩脖子,朝街对面走去。
卖酸辣粉的阿姨摊子很小,只有一张小桌子摆着调料,一个炉子,上面坐着个大锅,一旁放着一个装酸辣粉的桶。
见到来客,阿姨立马招呼,“吃什么呀?”
“一份八块的,多辣。”姚雯语双手插兜。
“好勒,蒜这些都要嘛?”
“都要。”
见阿姨抓了一大把泡好的苕粉放进铁漏勺里,淹入红汤锅中,她口水都出来了。
激动,老妈他们在家是绝对不允许她吃这些路边摊的。
她跺跺脚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那家奶茶店居然还开着。
想起白天王佳琪两人,也不知怎的,她居然有点想喝奶茶了。
走进奶茶店时,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灯光明亮,墙壁惨白,空气中弥漫着焦香的奶茶味和如同死寂般的安静,吧台上还有两杯没做完的奶茶。
“有人吗?”
……
无人回应。
“这是关门了还是没关门啊。”姚雯语声音放大了点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嘭!
店里面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长串霹雳碰隆的杂声。
姚雯语吓得差点叫出来,她嘴巴微张,瞳孔放大,一手提着酸辣粉,一手护在胸前,一瞬不瞬盯着店里面那道门帘。
杂乱声后,店内重归寂静,针落可闻。
“有…有人吗?”
……
“呜呜呜——救命呜呜呜——救命呜呜呜——”
姚雯语呼吸开始急促,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她耳边鼓动。
店门外吹来一阵寒风,让她从头到脚战栗起来。
她朝门帘迈出了一步,停顿半晌,然后小心翼翼一步步走了过去。
这是她十七年来做的最疯狂的事,她本想走的,但又怕里面的人是出了什么事。
那道门帘越来越近,直到来到她眼前。
她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撩开门帘上的福字……
接下来的场景,姚雯语毕生难忘,也从这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告别了平凡与安稳,从此踏上了一条疯狂且充满脏话的
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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