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青山眯缝了下眼睛，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的人。
秦沐乐见对方不为所动，赶紧拿出自己的演技，伸手揪住汤伯手腕处的衣服布料摇了摇，一句话拐七八个调地说：“求求了，汤伯。您一定知道的对吧，您就告诉我吧，我太喜欢他了～”
被这动静惊了一下，汤青山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张了张口，终是说道：“秦姑娘，你当真这么喜欢他？路将军知道吗？”
“欸，他现在当然不知道，我来向您打听就是要主动追他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您就告诉我他在京城有没有房子。”秦沐乐竖了竖拳头，跟参加高考百日誓师一样，透露出势在必得的信念。
汤青山眸色晦暗，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说道：“老夫知道的也不多，路将军就是镇北将军府的大公子，那应该就是他在京城的……房子。其他我也不知了。”
“够了够了。”秦沐乐赶紧说，嘴里念着，“镇北将军府。”
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呢？难道我以前真在这个世界住过？
看着面前的人一副心思飞走的样子，他还是没忍住劝道：“秦姑娘，虽然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听闻这路将军生着一张冷面，最是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秦姑娘，还望三思啊。”
冷面？确实有点，但是偶尔笑起来还挺惊艳的，嘿嘿。心狠手辣，看不出来，不管。城府极深……哎，我又不是真的要追他，怎么还真评估上了。
秦沐乐抬手一敲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拍了出去。然后换上老板专属的得体微笑，对汤伯说：“谢谢汤伯提醒，我会注意的。那汤伯先去忙吧，我也不多占用时间了。”
“送客，送客！”观察了交流全程的苞米终于找到了可以说话的机会，大着嗓门叫着。
秦沐乐赶紧给它脑门也是轻轻一拍：“不许吵。”然后起身和汤青山一起往楼下走，下了几格台阶，她突然想起来，问道：“汤伯，我让翠羽发的表你怎么没加呀，就是简单说说家里的情况，我们不会打探太多的。”
汤伯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又继续往下走着，眼睛盯着楼下说：“我有啥可填的呐，孤身一人了。就住在我之前经常摆摊的那里，没什么好写的。”秦沐乐落在后面，看着前面突然之间有些苍老落魄的背影，没有接话。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昏暗的光从云层里泄下来，像是给世界拉上了一层经久未洗、附满灰尘的纱制窗帘。
店里也比较冷清，只有三三两两个客人在一楼喝茶闲聊。
秦沐乐也跟着汤青山去了后厨，见温绻手里捏着面团，再看案板上，已经摆着蜜瓜绿、柠檬黄、葡萄紫等各种各样的颜色了。她的心情一瞬间拉开了窗帘，也变得绚烂多彩起来，倒腾了几步就到了温绻身边，捏起一块面团问：“这是什么呀，好漂亮啊！温绻你也太厉害了吧！”
温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啊，没什么的，就是加了一些蔬菜、水果的汁以后弄出来的面团，我想可不可以捏一些小鸟、大树出来。”
“超级好看的，期待期待。我们啄春阁真是挖到宝了！”秦沐乐看见好吃的好看的就会比较兴奋，但是也没忘记自己还要“慰问”一下温绻，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温绻，你这么厉害，以后谁这么幸运把你娶回家啊？”
揉面的动作一僵，温绻看着手里的面团，说：“我，秦老板我不想嫁人的。”
虽然心里很认同她的选择，但是为了知道更多的信息，秦沐乐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难道你之前被人辜负过？悄悄跟我说，我不告诉别人。”说着就往她脸旁边凑。
温绻用没有粘上面粉的手背擦了擦脸，靠近秦沐乐耳边，刚想张嘴又犹豫着退了回来，又试探着靠近。
秦沐乐感受到了，笑了笑说：“没事的，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要让自己不高兴。”
“嗯……嗯。”温绻思量再三，还是靠近了秦沐乐的耳朵，“秦老板，我继父要把我许给一个泼皮无赖，我不想嫁，偷偷逃出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说，其实之前他来闹事我都知道的，只是不敢说。”她稍稍退远一点，有些歉疚地开口，“这面团我也是第一次做，之前在家要是做这些一定会被骂净整些中看不中用的，以后嫁了人估计也没机会了。”
秦沐乐静静地看着她，笑着张开双手，卷了卷手掌。
温绻怔了怔，秦沐乐上前抱住了她，还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背。
“现在你有机会了！温绻是我们啄春阁最有创意的糕点师傅！”秦沐乐偷偷从案板上沾了点面粉“咻”一下擦在她脸上，笑道，“以后就为自己而活，管别人怎么想呢！快快快，好想尝尝这些东西蒸出来是什么味道，我还没吃过大树蛋糕呢。”
“嗯！”温绻抬了抬头抑制住涌上来的眼泪，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将已经做好的“大树”“小花”放进蒸笼里，“这就做给秦老板尝尝！”
秦老板作小海豹鼓掌状，心里想的是：看来得找个机会彻底打发了那个无赖，免得我不在的时候来啄春阁找麻烦。
“小姐，小姐！”翠羽在后厨门口小声地唤着她，招着手。
秦沐乐拍拍温绻的肩，走了过来。
“小姐，疾翎好像有点生气了，在小姐的房间里跺桌子呢。”翠羽皱着眉头，有些急又有些害怕。
“没事昂，我去看看。”秦沐乐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下面看着点儿。”
秦沐乐又蹭蹭走回三楼，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看见疾翎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扶了下额头，蹲下来正视着矛隼的眼睛，说道：“翎哥，明天就出发，好吗？英雄救美，哦不对……反正去救你爹。”
疾翎盯着她看，让秦沐乐有一瞬间感觉回到了第一次在树上的对视。
过了一会儿，矛隼一展翅膀降落到了窗台边，留给她一个背影。
秦沐乐看了一会儿，直接也趴上了窗台，冲着楼下大门口站着的周阳喊道：“周阳！上来一下！”
周阳被这从天而降的声音惊得缩了下脖子，抬头看了一眼，秦沐乐冲他招了招手。他赶紧收回神，往楼上走。
“嘟嘟。”周阳礼貌地敲了敲她房间的木门。
“来来来，周阳你坐。”秦沐乐拖了一把椅子到小桌边，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到了对面，“是这样的，周阳。我要去京城出个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一趟？我顺便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你可以去京城里转转。”
周阳有些懵地反应了会儿：“是说让我和老板你一起去京城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秦沐乐眼睛扑闪了几下，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施压。
“听老板的。”
“好。”秦沐乐一拍桌子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明天卯时一刻就出发，你早点来店里，我们从水路走。”
周阳还是懵懵地和她握了握手，点头说好的，便退回到楼下去看门迎客了。
差不多都打点好了，晚上再和翠羽交代一下要注意的事情就行了，应该不用太担心。秦沐乐舒了口气，觉得有些冷，又从衣柜里拿了件披风裹起来。
“这里冷吧。”
邬宇有些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身前的人。
“邬将军，你就赶快招了吧。”来人披着黑色的斗篷，帽檐压的极低，看不太清他的眼睛，“这地牢冬天可不是那么好受的。赶紧认罪，说不定还能念你积极悔改，留你个全尸呢。”
“你……你还是小心着你自己吧。”邬宇清了清干巴巴的嗓子，觉得讲话时犹如刀子在割自己的喉咙。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没有干什么。”那人笑起来，站起身绕着他慢慢踱步，“现在因为你，路砚舟被限制自由，镇北军只能屈居金吾卫之下，整天干些端茶倒水的事儿。邬将军，你真的忍心看到这些吗？不如直接承担了这罪责，或许还有人夸你大义。”
邬宇不语，看着从铁栅栏里透进来、附在灰尘上而显形的光束。
“邬将军，你再好好打算打算吧。”那人听外面传来响动，匆匆离去了，身后的黑袍左右摇曳着，像毒蛇的尾巴。
邬宇盯着那一处方向。
“没想到你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邬宇，我对你太失望了。”
“邬宇，我把你当兄弟，我们那么多年的并肩作战你都忘了吗？”
……
“不是的。不是的。”邬宇喃喃着，“我没有。”
“邬副将，你真的通敌了？”
“邬副将，我们在战场上流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兄弟。你对得起他们吗！”
“邬副将……”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邬宇抱住头，蜷缩起来，“我没有背叛他们。”
铁栅栏里透进来的光渐渐暗淡下去，黑夜漫了上来，一点一点吞没了角落里的那个人。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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