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朱蒂斯不屑地看着珍妮特。
“因为你只能相信我啊,我是控告者,只有我有撤诉的权利。如果你不相信我,那科林斯一定会被送上绞刑架的,你舍得看你的妹妹去死吗?”珍妮特的语调轻快,随意得像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
朱蒂斯走近珍妮特,用手掐住她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是你造成今天的局面的,你凭什么认为你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珍妮特仰起头,别开朱蒂斯的手,后退一步说:“你说错了,不是我造成的。再不济也是我和约翰一起造成的,如果只有我,怎么可能成功控诉科林斯呢?”
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补充说:“况且我顶多算约翰谋利的工具,他才是主谋。现在我们联手解决掉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吗?”
朱蒂斯眯起眼睛,淡淡地说:“可是戴维斯家族在我这里已经信用耗尽,我为什么要堵上自己的未来去帮你做事呢。”
珍妮特从容地说:“没关系,我信任你。我可以先去给科林斯撤诉,事成之后,你再帮我杀掉约翰就好了。”
朱蒂斯陷入沉默。她确实很难拒绝珍妮特的邀请,这看起来似乎是一桩一举两得的好事,又可以把约翰杀死,又可以让科林斯出狱。
“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现在一定很恨约翰啊,他当中让你难堪还狮子大开口,你很不满吧。张嘴就是要下一整个铁匠铺,这样的人贪婪得令人恶心吧。”珍妮特谈论约翰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憎恶。那日的兄妹情深似乎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杀戮之心。
朱蒂斯打量着面前故作轻松的女孩,她和科林斯差不多大,几日前还趴在约翰身边扮演悲伤的妹妹,如今却大言不惭要求自己杀死她的哥哥。这样善变的人嘴里会有真话吗。
“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你们一家设计出来陷害我,让我成为下一个女巫的手段呢?”
珍妮特嗤笑两声,“我可不屑用女巫去威胁人。我原本只是想敲诈你一点钱,但约翰修改了我的诉状,并串通我的父母,在警卫来的时候夸大其词,声称科林斯是女巫。于是我只能顺着他们的话茬往下接罢了。”
“为什么要杀约翰?”这是朱蒂斯的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嘛,说来话长。”珍妮特总是在提到约翰的时候,显得很不甘,这和她一贯的形象很不相符。
朱蒂斯抬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约翰从小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学。狂追科林斯丢光了我们家的脸,害我走在路上都被指指点点。我原本指望着他娶了索菲以后,能变得通一点人性,但并没有。他变本加厉地在家里发脾气,朝所有人,索菲,我,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我们原本说好,收了你的钱以后,平分成三份,我占一份。但昨天他突然变卦,说要独占所有的钱和你的铁匠铺。我说不过他,所以有了早上的那一幕。”珍妮特愤恨地看着远方。
朱蒂斯若有所思,她喜欢看讨厌的家庭内讧的场面。
“你的母父怎么说?”
珍妮特撇开头,“还能怎么说,她们向来觉得约翰的意见是最重要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管我怎么想。”
朱蒂斯在珍妮特耳边,好心地说:“那要不我帮你也把他们杀掉?”
珍妮特一惊,往后大退一步,尖声说:“不行!不可以!”
朱蒂斯看着珍妮特惊慌失措的表情,觉得很滑稽,她耸耸肩,云淡风轻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珍妮特反应过来,自己被朱蒂斯耍了一道后,有些恼怒,但仍压低声音问:“那你同意了我的邀请吗?”
朱蒂斯摆摆手说:“你什么时候撤诉,我就什么时候把约翰的头割下来。”
珍妮特马上回答道:“我明天早上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市镇法庭,撤诉以后,我希望你能尽快行动。”
朱蒂斯挑挑眉,她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珍妮特穿上黑色的斗篷,要出门时。
朱蒂斯又问:“约翰死后,你的母父会将我告上法庭吗?”
珍妮特边走边不回头地说:“不会,我会说服他们的。到时候她们就只有我一个孩子了,不会忤逆我的。”
门又被关上后,朱蒂斯又拿出了下午锻造的匕首,仔细观察。
她其实并不太相信珍妮特的话,但确实如她所说,可以撤诉的人只有她。况且既然珍妮特主动提出要先撤诉再杀约翰,那她不妨等明天看看珍妮特是否履行约定再做打算。她在一天内经历了太多次情绪起伏,以至于现在看什么都淡淡的。
她没有多余的可以消耗的情感了。
望着匕首上漂亮的水波纹,朱蒂斯不禁沿着纹路细细地抚摸,锻造完这把剑以后,珍妮特就给她带了事物的转机。这是不是说明,这把剑是她的幸运之剑呢。还是说,命运在暗示她,低声下气只会被踩在脚底,只有刀锋才能让敌人臣服。
磨金塔中。
自从上次的对话后,科林斯就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眼前的老妇。她是凯瑟琳被捕的罪魁祸首,是让她们家分崩离析的主要原因,可是科林斯没办法恨她。如果她是一个光鲜亮丽生活美满富足的女人,那科林斯可能会阴暗地诅咒她生不如死,甚至做点报复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女人在磨金塔被关了十年,这漫长的十年里,她都被孤独地痛苦地锁在这个臭气熏人的牢房中,被自己的懊悔所折磨。午夜梦回之际,或许是凯瑟琳的质问,或许是红光漫天的大火,但无论是什么,都是折磨她的梦魇。
从那以后,她们就再也没说过话。科林斯浑浑噩噩地在牢房里待着,她则又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中。只不过似乎真如上次那个警卫所说,乔再也没有来过磨金塔了。
科林斯叹了口气,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长卷发现在干枯毛躁,原本在家的时候她每天都会用一些草药来涂抹自己的长发,以让它保持光泽,但现在她只祈祷头发里不要有臭虫出现。
在监狱里的生活很漫长,她不想睡觉,她怕一趟下去就像萝丝一样一直长久地躺着,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最后只记得那些最痛苦的事情。可以想的时间有很多,她总是会想到朱蒂斯。
朱蒂斯比她大几岁,小的时候,还不算讨厌说话,只是越长大话越少,凯瑟琳离开后,就几乎只是长久地待在铁匠铺中劳作,每天沟通的对象只有科林斯以及有特殊要求来铁匠铺定做的客人。
烈火淬炼出朱蒂斯坚毅的面孔,她和科林斯不同,她不在乎自己长什么样,不像科林斯一样花很多时间在自己的脸蛋和头发上。在有限的记忆中,朱蒂斯总是沉默着打铁,唯一开心的时候是锻造剑的时候。小的时候,父亲让她们学锻造,科林斯怕火怕苦也怕累,逃避着不肯学,朱蒂斯也不说什么,沉默着把活都干完了。
她既不像凯瑟琳,也不像老铁匠。凯瑟琳很漂亮,也很招摇,老铁匠话少但软弱。
父亲死后,是朱蒂斯撑起了科林斯的天空。
科林斯想变成一个厉害的人,一个改变世界的人。这样她就可以在有人调笑朱蒂斯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时,把他们的嘴统统缝上。可是弄巧成拙,她只给朱蒂斯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不知道朱蒂斯现在怎么样,戴维斯一家还在为难她吗,如果因为自己过得很辛苦的话,其实可以放弃救她的。
被控告为女巫几乎是死路一条。
思绪飘得很远,科林斯会想很多东西,但最后总会想到朱蒂斯,那个为了她总是勇敢面对一切的姐姐。
咔——门开了。
又是一个新的警卫,他提着一桶水进来,另一侧的手里还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他把水往地上一摔,洒出好多。然后看了看坐着的科林斯和躺着的萝丝,问:“谁是萝丝?”
萝丝还睡着,科林斯指了指她。
那个警卫嫌弃地捂住鼻子,往前靠上去看了看,然后踢了萝丝两脚说:“起来!醒醒!”
萝丝睁开惺忪的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警卫不满地说:“明天,罗格·诺维尔法官就要重新审判你的案子了,在上庭前,你得清理一下身体。这里有干净的水和一套衣服。”
萝丝挣扎着起身,看向了那桶水,浮着灰尘的水。
警卫看着行动不便的萝丝,转头向科林斯命令道:“你帮她洗。”说完便又锁上门走了。
牢房里又只剩下科林斯和萝丝。
萝丝不好意思地看着科林斯说:“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就行。”她几次尝试起身,却都哀嚎着摔倒在地。科林斯怀疑她的下半身已经溃烂,不然怎么会连行走都这么困难。
她将水搬到萝丝身边,然后开始小心地撕开萝丝的衣服。太久没有更换衣服,那些溃烂了的伤口和破布衣服黏在一起,撕下来让人一抽一抽地疼。
萝丝弓着背蜷缩成一团,小心地任科林斯摆弄,她羞愧于面对这个故人的女儿,更羞愧于接受她的帮助。
科林斯仔细地撕开衣服,然后用水浇上去,再用自己的衣服将她的身体擦干。萝丝苍老的身体上满是伤口,什么样的伤口都有,冻疮,烫伤,鞭打,殴打……
那些成年累月的伤口至今都让萝丝痛得直抽气。科林斯不知道那些伤口是来自她的丈夫还是审讯过程。
萝丝愧疚于科林斯的不记仇,她打从心底认为,她是真正的罪人。所以科林斯一边帮她清洗身体时,她一边不住地道歉,说来说去还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凯瑟琳。
科林斯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自地忙活。道歉越来越多,科林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不必向我道歉,你需要求得的是我的母亲的原谅,而不是我的。但我认为真正的罪人不是你,是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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