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拿到纸,史密斯便马上低头细读,“恶劣的追求……恶毒的想法……癔症……
史密斯边读边挑刺,“你说你都要死了,干嘛还写得这么隐晦呢。况且又不是我强迫你写的,我也给了你相应的好处啊,你就不能写得直白一些吗?”
科林斯对于史密斯突然夺走自己手中的羊皮纸,本就有些不满,她冷冷地说:“那你还我。”
史密斯又变脸,哈哈一笑,左手捏着羊皮纸一角,右手弹了弹科林斯的签名,悠哉游哉地说:“不过没关系,有了这个就够了。”
说完,便将羊皮纸仔细地折好塞进外套的内衬中,大步离开,还不忘边走边说:“科林斯,你放心!我会让刑场上的人下手利索一点的,免得你到时候太过煎熬!哈哈哈哈哈哈”
史密斯粗野的声音在空空荡荡只有牢房的磨金塔里显得格外清晰,清晰到科林斯觉得耳朵被刺痛。
她怅然若失地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反正自己终归是要死的,临死前还用这条命卖了一个不错的价格,换来朱蒂斯的平安。这难道不是一桩好生意吗,可是为什么越想越是悲戚。
科林斯走回牢房最里面的一角,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她缓缓地蹲下,靠在墙角,双手紧抱住头,全身缩成一团。
科林斯知道,她为什么难受了。
因为她又想起了瓦克达的话。
果真吉卜赛人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不是说我能当改变世界的人吗,不是说我会和朱蒂斯一起成为扬名立万的大人物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科林斯忍不住开始怪罪瓦克达,如果她没有告诉自己这么宏大的愿景,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务实一点,好好地去当个裁缝或是做面包的。
但怪来怪去,科林斯还是最恨自己。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这么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的无能,帮不了她人,也救不了自己。
讨厌自己的愚蠢,如果自己机灵一点,是不是早就找到脱身的办法了。
讨厌自己的狂妄,要不是因为自己,朱蒂斯会更幸福。
还讨厌自己的长相。
都怪这张脸!如果不是它,怎么会被约翰陷害!
如果长相平凡就好了……如果长相丑陋就好了……
科林斯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特点来来回回怪了个遍,最后竟开始低声啜泣。
她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不断流出。
在磨金塔,她只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刚到磨金塔的那天,她吓坏了所以嚎啕大哭。
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为此流过一滴眼泪。她的心中有坚定不屈长久燃烧的火焰,她坚信,无罪就是无罪。她迟早会被释放的。
但今天,这团火彻底灭了。
科林斯有些不清楚,她究竟输给了谁。她曾经以为,她是最不可能被屈打成招的那类人。然而,如今来看,事实似乎并非如此。都还没打,门都进不来,自己就全招了。
科林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像汛期的河水流个不停。
哭声在磨金塔并不是罕见的事情,每天都有人在哭。低声的啜泣也好,放生哭嚎也罢,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科林斯不想让别人听到她在哭,她咬紧了牙,不让声音泄出,把自己堵得涨涨的,更难受了。
如果真是女巫就好了。
如果真的可以和恶魔做交易就好了。
科林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声音被严丝合缝地关上,但眼睛里的泪水却停不下。
如果可以和恶魔做交易,我愿意把自己的□□、人格,不!是完整的生命卖给恶魔,来换取、换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女巫这项罪名……
就算死后被恶魔分食,被沸水烹煮,被永囚地狱又如何。
如果世界上没有女人再因此而葬身火海就好了。
科林斯啜泣得有些缺氧,她断断续续地想,断断续续地恳求。也不知道恶魔能不能听见她的恳请。能不能知道磨金塔里有个女孩想用自己永远的幸福来换取女人的正义。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科林斯在泪水、幻想和噩梦中睡着了。
朱蒂斯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她的心始终提在半空中,让她整个人都很紧张。翻来覆去,脑子突突突地响,心脏怦怦地跳,就是睡不着。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
为此,她决定马上去找马车夫。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可以长途跋涉的工具。
不知为何,那种想要强烈掌握所有事情的**越来越强烈。
只有手里攥紧钱财,才有带科林斯出逃的底气;只有手里握紧缰绳,才有可以即刻出发的勇气。
天稍微有亮光的时候,朱蒂斯就出门了。
兰开夏郡只有两个拥有自己的马匹的马车夫,鲍勃和迪兰。鲍勃的马匹更强壮威风,也更有力迅疾,自然要价也更高。
毕竟是要日夜奔波的,还是选一匹好马吧。
鲍勃家在市镇中心,离朱蒂斯家有一段距离。
天光很微弱,只能起到一点照明的作用。朱蒂斯还得艰难地在黑灰色的环境中辨认方向,这几天虽然没下雪,但路上的仍有很厚的积雪。每走一步都会陷进去,每走一步都要把脚拔出来。
没过多久,朱蒂斯就大汗淋漓。但她不愿停下,内心强烈的不安感驱使她快步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越来越亮。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耳旁脑后全都充斥着同一个人的名字——比尔。经过了一整天沸沸扬扬的宣传,人们开始将注意力转向比尔和萝丝的案件。
“你们说,萝丝真有那么大本事吗?”
“我看未必,萝丝如果真的和魔鬼交易,那为什么不在生前就弄死比尔。”
“不过这个比尔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吧,还好我从来没污蔑过别人,不然岂不是要倒霉了。”
“啧啧,咱们还是少说点吧。免得被那些喜欢去陪审团的男人们听见,可就不好了。”
朱蒂斯快步掠过谈话的一群人,心中的烦躁稍有减轻。
至少,至少人们开始发现给女人泼脏水这件事情是会被报复的了。
路越走越宽阔,离市镇越来越近了。沿街开始出现一些开张的家庭作坊,不时有路人停下购买。
朱蒂斯突然发现史密斯就在不远处拿着瓶酒朝她走来,她下意识想绕道躲过这个晦气的人。
但史密斯已经摇晃着身子,像她走来了,“哎,朱蒂斯,你是来找我的吗?”
离得越来越近,朱蒂斯克制住想拔腿就跑的冲动,不断说服自己科林斯的生命还在他手上。
酒气和酸臭直冲脑门。
史密斯好不容易站定,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扶在朱蒂斯肩上,声音虚浮地说:“你这下想找我也没办法了,机会难得,可惜你已经错过了。”
朱蒂斯警觉地问:“你什么意思?”
史密斯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差点倒在朱蒂斯身上。
朱蒂斯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许久,史密斯才艰难地在朱蒂斯耳朵旁边吐了几个字,“科林斯愿意认罪,她以此来换取你的生命。”
朱蒂斯震惊地看向史密斯,她反手抓住史密斯扶在她肩膀上的手,然后往反方向用力一拧,逼得史密斯低声叫了出来,“你说什么!”
只可惜史密斯已经被酒灌晕了头,他痛得嗷嗷大叫,但却任凭朱蒂斯再用力,都说不出一个有用的字。
朱蒂斯还想继续盘问史密斯,但酒馆里追出了一群史密斯的同僚。他们成群结队地像史密斯走来,嘴里大声嚷嚷着些什么混乱的话语。
朱蒂斯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直到人群已经十分接近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放开史密斯的手,然后转身逃离。
史密斯到底在发什么酒疯。朱蒂斯安慰自己,或许是他喝酒喝疯了,随便乱说话。
但直觉告诉朱蒂斯,史密斯说的可能是真的。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朱蒂斯越走越快,她得快点到鲍勃家,等她有了马车以后,她要马上前往磨金塔。
没关系,没关系,至少钥匙在她那里。
越走越急,朱蒂斯开始跑起来。
她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想史密斯说的话。
科林斯怎么会认罪,什么叫用认罪来换取我的生命。
朱蒂斯越跑越快,寒冷的风似乎可以穿透衣服,像箭一样扎在她刚刚大汗淋漓过的身体上。她觉得又痛又冷,身体上是这样,心里也是这样。腿脚因为长时间的疾行早已开始疲惫不堪,但朱蒂斯不敢停下。她用意志力大步向前跑,穿过无数迎面而来的人。
跑快点,再跑快点。科林斯可没法等这么久。
快到了,鲍勃家快到了,已经看到马厩了。
潮湿的汗水,沉重的衣服,朱蒂斯像背着生铁在跑。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几乎是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鲍伯先生,您在吗!我是朱蒂斯,我想租您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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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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