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一千五百二十年,人界。
血月在云层后吞吐着幽光,空中,刹那一眼掠过群影,宛如飞蛾。
接连不断的箭矢唰地刺向地面,只几个转弯,这群白衣人停住了。
“又被她们逃掉了吗?”长固咬牙切齿道。
大地空旷,众人等到了天亮,确认毫无身影时,这才离去。
另一边,三人披着黑袍,裙摆堪堪拂过草尖,穿梭于森林之中。
棠溪澈吹灭了手中的香烛,一股白烟散去,三人的身形显露于山水林外。
“甩开了。”
伶舟尘松了口气,道:“呼,隐烛啊隐烛,你又帮了我们大忙。”
当年三人从火落秋逃出来,一路断断续续被天界的人追上好几次,好在岁枯给她们留了一个法宝——隐烛,点燃时,其飘出的香烟可掩盖人的踪迹,这才得以多次从他们手中逃出来。
但那个叫长固的总不死心,追了好些年了,势必要捉拿回她们一样。
如今,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这期间,伶舟尘等三人并没有荒废修为,在逃亡之余也不忘修炼,有几次和长固对上面,也能夹缝中求生存,联手时甚至能将他击退,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长固记恨上她们了,死咬着她们追。
只是,逃亡之途漫漫,三人都很疲惫倦累了,刮风下雨无去处,她们就躲在桥洞下,身无分文挨饿时,她们就摘野果吃,有时候还会在垃圾堆里翻东西吃,即便生活如此困难,她们心中也依旧有着一簇火,促使她们坚强的抗了过来。
可问天下之大,哪里是她们的归所。
不知道逃到了哪里,这次面前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苍翠而葱郁。
三人裙摆扫过长草,找了一块空地,暂时休息了起来。
棠溪澈在原地生火,温孤惜和伶舟尘去找野果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三人围在篝火边,吃着野果,稍稍恢复了点力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温孤惜忧愁道,她们不是一次说出这种问题了。
棠溪澈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坠,从离开火落秋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灵族,希望能受到她们的庇护,而这玉坠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对于灵族想来也有感应,只是江河湖海浩大,至今没有反应。
见棠溪澈沉默,伶舟尘用树杈子戳了一下温孤惜,道:“当然是继续寻找灵族了,然后好好修炼,变强,再变强,把天界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她手舞足蹈,耀武扬威,模样有些滑稽,棠溪澈微微笑了,道:“尘说的没错,我们还要再强,再强。”
伶舟尘朝棠溪澈那边靠了靠,头歪在她肩膀上,道:“对不起,澈,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们,棠溪府也不会......”
棠溪澈道:“别说这个了,多吃点果子吧。”
温孤惜在一旁挑着木柴,垂下眼眸伤感道:“尘也没说错,我们的父亲犯下了过错,我们也是罪人,他们抓我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伶舟尘叫道:“才不是,我们不是罪人,我们又没私放罪龙,那什么天帝非要抓我们,明显是连坐!他不讲理!”
温孤惜道:“天道就是如此无情,如果我们两个自行认罪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追究澈了!”
伶舟尘哑口无言,棠溪澈倒是很生气,拧了一下温孤惜的嘴巴,道:“不许这样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你们了,所以你们要给我争气,好好的活!”
温孤惜摸着脸颊,低头不说话,伶舟尘拉起两人的手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每次说到这个就要吵,对了,刚刚我摘果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冷泉!”
三人之间的沉寂严肃的氛围终于被打破。
棠溪澈来了兴致道:“正好,我们跑了这么久,去泡个澡吧!”
说干就干,三人熄灭了火,用土将痕迹掩盖住,朝远方走去。
拨开层层枝叶,一泓冷泉映入眼帘,泉水从石缝中涌出,汇聚成一小片清潭,潭水清澈,能瞧见水底圆润的石子。
阳光从林间穿过,恰好落在了泉水上,周围有蝴蝶于芳草间翩翩起舞,可见此处灵气之旺盛。
伶舟尘和温孤惜见到泉水,已经迅速脱掉了衣服,只留了一件里衣,浸在了水中,棠溪澈笑了笑,也褪去了衣裙,往泉水里走去。
水有些冷,但对于修行多年的三人来说,完全可以化解。
伶舟尘已经在水里游了起来,温孤惜捧起一手水,朝她洒去,伶舟尘自然是不服的,当即舀水反击,两人就在水中打起了水仗。
棠溪澈就靠在水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她脖颈上挂的玉坠在阳光下折射出亮光,微弱地抖了抖,棠溪澈一怔,伸手去摸,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突然,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惹的草尖颤颤,棠溪澈瞬间警惕,当即踢起一块石子,双指夹住射了出去!
“谁?!”
“哎呦!”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这会儿,棠溪澈已经披上衣服了,伶舟尘和温孤惜也穿起衣服,有些慌道:“是什么人?”
棠溪澈走上前,召剑,拨开了草丛,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出头的女孩正捂着腿,蜷缩在里面。
见到三人,她恐惧地摆起手,道:“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路过,真的!”
棠溪澈用剑挑起她的下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拿什么证明?”
女孩颤抖道:“我没骗你,我叫玉萝,今年十二岁,灵族人,家住叠翠谷第十三洞。”
她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出来,棠溪澈捕捉到关键词,紧张而期待道:“什么?你说你是灵族人,什么灵族?”
玉萝捂住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了。
棠溪澈双手扶上她的肩膀,摇晃道:“是灵血在身的灵族吗?”
玉萝的眼睛很大很亮,单纯道:“嗯?姐姐知道我们灵族?”
她揉了揉脚腕,原先被石子划破的地方已经长好了,这恢复速度,已然毋庸置疑了。
棠溪澈惊喜道:“我也是灵族人!那你知道青落仙子吗?”
玉萝听到她说自己也是灵族人,非常惊讶,糯糯道:“青落仙子?是圣女青落吗?”
棠溪澈的脑子热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将衣服脱下,露出后背给她看,道:“你知道这个吗?”
见到她背后的胎记,玉萝拍手道:“是灵桃花!姐姐你是圣女大人吗!太好了!圣女大人回来了!我从小就听爹娘说圣女大人的故事!你终于回来了!”
她拉起棠溪澈的手,热情地献上吻手礼,兴奋道:“走,您快快跟我回去!对了,她们呢,她们也是灵族的吗?”
伶舟尘和温孤惜在一旁看了半天了,这会儿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棠溪澈也有些担忧道:“玉萝,其实我不是圣女,青落仙子是我的母亲。”
“那你是圣女的女儿!”玉萝丝毫没有在意,笑道:“一样的,你有灵桃花印记,你就是我们的圣女!”
棠溪澈看了看身后的两人,冲她们摇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多说,随后道:“那我们走吧!”
“好嘞!圣女大人这边请!”玉萝伸出手,开心地往前跑去。
她在前面带路,三人跟在她后面,穿过草木,林叶沙沙作响,露水顺着叶面滑落,滴在了地上,渗透进黑沃的土壤。
走了有一会,直到拨开最大的一片树影,传说中灵族隐居的地方,便展现在三人眼前。
碧青的山谷之间,苍青色古木肆意生长,奇花异草盛开在地面,空中漂浮着云雾,折射出七彩的阳光,蝴蝶,飞虫,遍地起舞,谷风摇曳,清香扑鼻。
的确是块灵地。
只是,这里却看不见人居住的屋子。
棠溪澈正奇怪间,玉萝大声喊道:“大伯,三婶,你们快看看,我带回来谁了!”
山壁间,忽然有一块石面化作透明,一个人头探了出来,络腮胡灰白灰白的,眉头拧起:“死丫头,你搞什么啊!”
他一眼就瞧见玉萝的身后还跟着三人,其他听到声音的人也纷纷出来了,山壁前闪出一个又一个门,原来她们都住在洞里。
灵族的人如临大敌,一下子涌出,将人围了起来。
“玉萝,她们是谁!”
玉萝慌忙道:“你们别紧张,她是灵族人,而且是圣女的女儿,是我们的新圣女啊!”
络腮胡走上前,警惕道:“怎么证明?!”
棠溪澈毅然决然地亮出一小截锋刃,手指一抹,鲜血流了出来,她将手指亮在众人面前,阳光下,那道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玉萝又道:“是灵血呀,而且,她的后背有灵桃花印记呢!”
这件事似乎对灵族的人而言非常重要,她们的面色一瞬间就变了。
人群中响起议论声,络腮胡看了看棠溪澈,道:“姑娘,麻烦你跟这位婆婆进洞,让她验证一下。”
伶舟尘和温孤惜正要说些什么,棠溪澈回头,举起手,道:“好,我跟你们进去。”
“澈。”伶舟尘喊出了声。
“没事的,稍安勿躁。”
棠溪澈跟一个弓着腰的老婆婆进了洞,伶舟尘和温孤惜在外面等着,与此同时,焦灼等待的还有灵族的人。
不一会儿,老婆婆出来了,颤抖着道:“确实是灵桃花印记!”
人群一顿,忽而更加喧闹。
络腮胡喊道:“快去喊大长老!”
棠溪澈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原本气势汹汹的络腮胡立刻毕恭毕敬道:“圣女,这边请。”
棠溪澈的眼帘抬起,微微笑了笑,随后,朝伶舟尘和温孤惜招手,道:“快来。”
络腮胡却将她们拦住,道:“这两位,不是灵族人吧?”
棠溪澈解释道:“虽然她们没有灵族的血脉,但她们是我的妹妹,和我一起来的,我们不能分开!”
络腮胡犹豫了:“这......”
“既然是圣女的家人,那就是我们的家人。”一个沧桑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来者一袭灰袍,白色长发拖地,指甲枯长,皮肤皱起,正是大长老。
“拜见大长老!”周围的人齐声道。
棠溪澈顿了顿,随后拱手,也道:“拜见大长老。”
大长老颔首,道:“小圣女有礼了,不知青落圣女如今在何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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