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天上的圆月在大地之上洒下独属于自己清冷的光辉。
京城之中最大的酒肆门前已燃起了两盏通红的灯笼,从门前路过的百姓每晚都能听到从内传出歌姬那婉转动听的歌声,不少皇亲贵戚的纨绔子弟每晚在此享乐饮酒,犹如身在天上宫阙,不闻人间疾苦。
裴煦辰转动着手中的玉烟斗,闭着眼,听着楼下歌姬咿咿呀呀的唱词。
抠门之声响起,裴煦辰睁开双眼,看着一女子推开房门端着托盘步入房内,步伐轻盈,冲他盈盈一笑,待她放下托盘后,这才开口道,“王爷,恕丹娘多嘴,王爷当真心仪那温家女郎?”
裴煦辰搅动着手中的羹汤,缓缓开口道,“丹娘有何妙看?”
“丹娘一介商人,不懂朝政之事。但若说看人,我这双眼睛倒是还算得上像样。这温思若定不是王爷良配。”
裴煦辰静静地听着丹娘的话语,将瓷碗放置在案桌之上,询问道,“让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丹娘不才,暂时还未打探到。”
裴煦辰听闻此言,倒也没有什么神情,他离开厢房之时,正好碰到前来的秦钦。
秦钦搭着裴煦辰的肩喘着气说道,“温家,温家,同意嫁人了。”
“同意了?”这个结果虽在裴煦辰的意料之中,可这答应的速度却让他有些疑惑。
这温太尉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丹娘听着秦钦的话语,从厢房走了出来,询问道,“答应了?温思若吗?”
秦钦摇了摇头,看着丹娘手中端着那碗裴煦辰未饮的鸡汤,一饮而尽,用袖管擦了擦嘴,对着丹娘说道,“哇,丹娘。你这后厨打死了盐贩吗?这么咸,难怪裴兄都不喝。”
丹娘怒嗔了秦钦一眼,从他手中抢过碗,“别贫,快说。”
“据说是温太傅弟弟的女儿,温锦书。”
丹娘似乎对这个名字也有些陌生,重复道,“温锦书?”
裴煦辰未出声,只在心中反复品味着这个名字。
“裴兄,你管她是温锦输,还是温锦赢,要不要丹娘帮你打听打听?”
三人说话之间,楼下走入一位穿着罩袍的女子,似听到了他们的谈论,抬头仰视了他们三人一眼,随后便提着两壶酒匆匆离开了酒肆。
裴煦辰凭借着多年战场厮杀和那些清流党对他背后指指点点的日子,让他对别人的眼神尤其敏感。
可那人与他对视之时,那人却并不害怕他,而是直直用自己那双眼眶之中犹如宝石般漆黑的瞳仁看着他。
裴煦辰心中倒是被挑起了一丝兴趣,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人离开的方向,留下一句,“走了。”
秦钦看着裴煦辰的背影,“我才来,你就走啊?那你到底要不要丹娘帮你查啊?”
酒肆之中的喧哗吵闹之声掩盖住了秦钦的话声,只留下秦钦和丹娘两人留在原地,互相看了一眼。
裴煦辰出了酒肆,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此刻他站在这最为繁华热闹的长街之上,看着旁边花楼的门前进出着不少眼熟的达官贵戚,软玉温香在怀,裴煦辰心中嗤笑,所谓清流,不过如此。
“王爷,可要回府?”落羽上前询问。
裴煦辰轻嗯一声,想着自己刚刚的举动,不免有些好笑,冲着落羽说道,“走吧。”
裴煦辰大婚之日,密集如丝的秋雨,带来了一阵寒凉。
十里红妆与晚桂落地铺成的十里“金路”竟上下有了呼应,相得益彰,实属难得。
裴煦辰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自三里地之外都能听到唢呐吹奏的声音,不少百姓纷纷站在街道一旁围观,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起来。
“这摄政王长得俊,又有钱,这温家女郎嫁过去也不亏啊。”
“嫁过去便被打的头破血流,你还嫁不嫁?”
“欸,我听说这摄政王虽府中姬妾成群,但却没有一个被宠幸的,这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啊?”
世间百姓一听这话,心中不免有了些许猜疑。心中对这温家女郎更多了几分同情,谁家女郎愿意自己的后半身嫁给一位脾气暴躁、还有难言之隐的夫君呢。
虽然大家已是私下言论,可谣言如风,很快便传遍了人群,难免也传到了裴煦辰的耳中。
裴煦辰居高临下的看了人群一眼,世间百姓对他这冷若冰霜的一眼,吓的浑身一颤,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落羽心中替王爷咂舌,要不是自家的王爷守护边疆多年,哪里会有这些百姓如今在此唾沫星子四溅的机会。如今不仅不被世人称赞,反而更是背上了许多无辜的骂名。再说了,王爷府中的姬妾都是各方送来的眼线,换你们能睡的下去吗?那能睡的安稳吗?那是把刀子递到敌人手中,把弱点晃在敌人眼前。
落羽看着一席婚服的裴煦辰,心中更是感动,王爷为了社稷赔上了自己的婚姻。
当队伍来到温府,眼尖的小厮便从腰上取出了火引子,引燃了温府门前挂好大红鞭炮。
浓厚的白眼飘散在空中带着刺激性的硝石之味。
“迎新妇。”
温府大门被打开,温太傅先行走了出来,“王爷稍等片刻,这锦书马上就来。”
过后不久,温夫人领着温思若便先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便是戴着满头点翠镶珠凤冠,举着一把团扇被丫鬟搀扶而来的温锦书。
王妃的婚服过于笼统华贵,尽管有人搀扶着,她也必须小心翼翼地行走,只怕稍不留神便会踩住裙边摔在地上。
温思若瞧着温锦书的模样,躲在温夫人身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立即便被温太傅狠瞪了一眼,她才连忙掏出手绢遮挡住自己的嘴鼻。
“快看啊,温大小姐果然人美心善,舍不得姐妹出嫁,还哭了。”
“这温锦书好像是温泽的女儿吧?”
“我瞧着这侧脸已十分美丽,不知正面如何。”
“我瞧着这锦书姑娘的轿辇才是华丽,你们看金做轿顶,苏绣为帘垂于之下,轿身四周镶着由黄金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求凰图案,四角垂着金黄的柳穗。也只有他们富贵人家才能这般奢侈。”
人群之中又再度喧哗,直至温锦书迈入那所谓代表着千娇万宠的狭小幸福轿辇之中。
随着一声“起轿。”
温锦书坐在小小的轿辇之中,感受着轿辇的起伏跌宕,好似她这余生都将被困在这命运风波之中。
摄政王府的热闹持续了一整天,而恰好这样的热闹将王府划分为了两边,一边是百无聊赖,一边是刀光剑影。
书房内,一身婚服的裴煦辰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满脸惊慌的女子,那是他被塞的第五六七八个姬妾。
“是你自己说,还是本王逼你说。”裴煦辰捏住茶盖轻撇浮沫,饮了两口,递给落羽一个眼神。
落羽立马会意,闪烁着银光的刀刃架在了姬妾白皙的脖颈之间,但姬妾却一如刚才的死死咬住嘴唇。
“本王记得你是清乐府中送来的,家在襄阳,家中还有一位胞弟,两位妹妹?”
姬妾听着裴煦辰的话语,颤抖着双瞳看着眼前的男人。
“三”
“二”
姬妾瘫坐在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若我如实告知,王爷可否放我家人一命。”
裴煦辰冲着落羽扬了一下眉,落羽收起了剑刃,将她双手反扣在身后。
“郡马想让妾从王爷这里偷出印章,在科考合格的试卷中加上自己的人。”
“当真?”
“千真万确。”
“你偷出后如何交给对方呢?”
“王府后院,厨房边有一狗洞,夜晚子时学两声狗叫,便有人接应。”
裴煦辰冲着姬妾点了一个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姬妾以为自己可以活命之时,身体一阵疼痛,随之便听见了利刃穿破皮肉的噗嗤之声,沾染着鲜血的利刃显露在姬妾面前,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水色墨染的毛毯之上,仿若雪中绽放的傲然红梅。
姬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煦辰,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直至最终死不瞑目。
“王爷现下可信这姬妾的话?”
“信与不信,一试便知。”
裴煦辰自书桌后走上前,看着地毯之上被血沾染的地方,不由得啧了一声,望向落羽,“落羽,本王的地毯怎么办?”
落羽挠了挠头,“王爷……”
“罚你今晚少吃两个鸡腿。”
落羽拔出利刃,鲜血又多撒了几滴,裴煦辰瞪了一眼落羽,“四个!”
天黑之时。
温锦书正盯着桌上的糕点发呆,她想自己嫁入王府,不过是权益之计。王爷虽名声臭烂如死鱼坏虾,但既然为国君心腹之人,定也能够有所沟通之处,日后和离应当也不难。
不知是谁在通廊上喊着,“王妃,王爷马上就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抓起被放置在一旁的团扇将脸挡住,想到出嫁前,嬷嬷教的内容,不由小脸通红,深吸了几口气。
裴煦辰看着通廊两侧悬挂的火红灯笼,窗户之上张贴着让他很难不吸引他的大红“囍”字。
温锦书端坐在内室,听着外面的脚步之声渐进。
“王爷。”
温锦书听到一阵低沉而凌冽的嗓音响起。
“都下去吧。”
“是。”
烛火摇曳,温锦书听着外室的丫鬟纷纷悄声离开,关上了房门。
房间之中再次陷入了安静,温锦书的双耳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因剧烈跳动而发出的声响。
她的新婚夫婿在外室行走时还一副醉态,步入内室后却步履生风。
“没人了,别举了。”
温锦书听闻此话,缓缓挪开了团扇。
四目相对,这还是他们二人第一次正式的相见,一时之间双方有些呆愣,竟双双变了哑巴。
倒是温锦书先回过神,缓缓起身,盈盈一福,“王爷。”
温锦书嗓音甜而恰到好处,清脆却不会刺耳,有一种寻常女子不曾具有的力量,掺杂其中。
裴煦辰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自己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看向了别处。
他在心中肯定了丹娘的自评,如她所言,她的双眼的确毒辣。
古代放榜时间为四月,因本文架空,改写为十二月,请勿细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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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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