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众人意料,新帝登基之后没有杀了阮青崖。
上朝的时候陛下端坐最上方,阮青崖仍然坐他以前的摄政王位。朝服红色,从下向上看去,便如同两轮红日耀于大殿之上。
有人担心阮青崖再次摄政,但他在朝堂之上一直不睁眼睛不说话,像是尊睡着了的木佛像。
齐王的封号被褫夺,大司马的兵权被剥离,阮青崖似乎只剩了白身,却能在阮鸾筝的默许之下,带着“龙牙”登上大殿。
锋利的刀刃没带刀鞘,嵌在镶金嵌玉的刀架上,刀上的铜环丁零当啷的响,晃得文武百官内心皆惶惶。
满室朝臣都不明白当今陛下在想什么:虎豹放山,权臣归隐,全都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对于百官们满头官司,阮鸾筝和阮青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为了处理政务方便,阮青崖平时就睡在皇帝书房的偏殿里。
他现在虽然顺利活过来了,行动却仍然受限,阮鸾筝在他手脚上缠了玄铁锁,走路的时候又沉又响。
“我做了个梦。”
阮青崖本来在盯着天花板发呆,闻言向青玉案后的阮鸾筝看过去。
她登基之后事情很多,从外交到内政忙到脑袋发疼,累到声音都沉了下来。
“我梦见二哥身上带着大铁链子,被绑在河水中间的石头上。”
阮鸾筝看向阮青崖,“醒来的时候我就想,这世上不能只我二哥一个人受苦,我要是救不了他回来,就把更多的人一起踹下河去”。
阮青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认同道,“哦”。
阮鸾筝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光脚踩在大殿里满铺的波斯地毯上,双手叉腰在太阳底下伸展了下身子,像一棵刚在雪里活过来的竹子。
她问阮青崖,“你说,狾儿现在也大了,我要不要给他赐个婚?”
阮青崖歪了下头,看了她刚才坐着的案席一眼。
新皇初即位,宗室和各地藩王全都表了心意,进贡的礼单伴着恭贺和表忠心的书信厚厚一摞,全都堆在了内殿的青玉案上。
他收回视线,认真地说,“我不喜欢高阳王”。
阮鸾筝轻轻“啧”了一声。
“就算嫁娶也是狾儿娶高阳王的女儿,又不是叫你娶高阳王。”
阮青崖点头,却并没有让步。
“可是婚姻不就是,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拜了天地,一家便跟另一家结了亲。两个人成婚后,平民百姓家多了些利益纠葛,世家权贵变得休戚与共。你当初嫁薛灵琒,难道是只看上了他这个人吗?”
阮鸾筝沉默了片刻。
“和薛灵琒定亲之前,我其实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他”。她实话实说。
“当时父亲那边情况急,我去找了杨文仲,结果他不肯帮我,反倒是薛灵琒上门提了亲。”
阮青崖点头,“他趁火打劫”。
“倒也不完全是”,阮鸾筝小声道,“我也没那么被动,是想好了才答应的”。
给阮旸赐婚的事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和阮鸾筝忙到脚不沾地不一样,阮青崖这段日子又重新开始雕木头。
他前些日子刚死过一回,于是阮鸾筝基于种种考虑,将他连人带着齐王府一起搬进了皇宫。
齐王府里是真的没什么东西,侍人上报的名单看得阮鸾筝直皱眉。
她问阮青崖,“你平时有什么要用的吗?”
阮青崖想了想,从府库里拿了把镶金的刻刀。
手里那块木头一点一点地雕下去——雕出一尊栩栩如生的观音像——观音眉目低垂,面容光洁,手中托着玉净瓶,于宁静慈悲之中,祷念众生之福。
阮鸾筝休息的时候把木像拿在手里细看。
“我的脸?”
阮青崖觑着他的脸色,“你不高兴?”
“倒也没有”,阮鸾筝将刻好的木菩萨放进莲花白玉盘里,觉得有点好笑,“你刻观音用的我的脸,观音难道不会为此生气吗?”
……为什么?
阮青崖没明白。
“观世音三十三法相,说不定其中有一张脸,就幻化成这样了呢。”
他说的好真诚——阮鸾筝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眼神,忽然也失去了反驳他的冲动。
随便吧。阮鸾筝想,反正观音在尘世总是要有一张脸的——凭什么不能是我的呢。
但她似乎犹嫌不够。
“那只有观音,没有护法韦驮吗?”
阮青崖点头,“只要陛下想要,自然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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