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霍如起来上厕所，路过厨房，却意识到不对劲。
锅盖歪了，窝窝头少了两个，角落里还有一串猪蹄印，一深一浅，像是挣扎过。
灶台旁若隐若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沈意？！”她小声试探了一句。
没人应。
她小心翼翼地绕到后院，果然看到沈意正蹲在灶台边，手里举着半截窝窝头，威胁道：“你要是再敢哼，我就真吃了。”
而他恐吓的系统猪，被逼到角落瑟瑟发抖，全身颤得像冬天打摆子。
霍如当场惊呆，大喊道：“……你干嘛？”
沈意一震，立刻站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它偷吃。”
“它是猪啊，没被喂饱肯定会偷吃啊！”霍如一边抱起猪，一边数落他，“你怎么还是改不掉跟动物抢吃的这毛病？”
系统猪：“宿主啊！还是你知道心疼我啊！这个大魔头！晚上根本没给我吃东西！我都快饿死了！”
可惜，所有的这些抱怨，落在霍如耳中，都是哼哼的猪叫。
沈意冷脸：“我没这毛病。”
他傍晚已经顶着反噬的痛苦，用瞳术控制这猪崽，让它主动放弃进食，这样没过多久，这杜家的定情猪就会自己饿死。
可是这猪真是奇了，似乎完全不受他的瞳术控制，大半夜还起来偷吃。
霍如心疼地拍了拍小系系的屁股，眼圈微红，对着沈意说：“你要是太饿，我可以少吃点。但你不能这样对这猪啊……”
毕竟也是一起做了几十次任务的搭档了，如今竟然连饭都吃不饱。
想到这里，她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站直了身子，认真地望向一人一猪：“武林大会的冠名，我一定要拿下！”
“这样，吉祥如意的刀，才有机会打出名堂来，我要狠狠赚钱，养活全家老小！”
她数着指头，一脸郑重其事：“我、娘、我爹、你，还有小系系……”
沈意嘴角一抽，忍了忍，低声道：“我都说了，我没和它抢吃的。”
“我知道，我信你。”霍如叹了口气，神情悲悯。
沈意：“……”这表情分明就是不信。
“当初你被迫流落街头，去杜家跟狗抢吃的……”她低头喃喃，“那种日子，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过了！”
沈意：“…………”
他无语地低头望向她怀里的系统猪。系统猪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装晕。
系统：“这天杀的大魔头，总跟我过意不去干嘛！”
良久，沈意淡淡开口：“我陪你去。”
霍如一愣：“啊？”
“我可不是为了你。”沈意别开脸，嘴硬道，“我是怕你推销不好咱家的刀。”
*
接风宴当天，临近午后，天边阳光晃眼，院中炭炉上酒香四溢。
霍如忙完后山的果树除虫，匆匆赶回家，换了一身干净衣裙，正好接上云吉，一起去镇上。
可刚路过堂屋，却见云吉一动不动地倚在长榻上，鼻息均匀，睡得极熟。
“娘？”她小声喊了两句。
无人回应。
她走近几步，这才发现云吉身边的酒壶还半倒着，隐约有些药香残气。
那是史神医新泡的药酒，刚试出新配方，据说能解乏安神。
“睡得也太香了吧……”霍如试图轻轻晃晃，却见云吉眉心略蹙，像是刚入梦境。
霍如犹豫片刻，想着这几日的云吉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晚上也睡得不踏实。
最终没忍心打扰，轻手轻脚地替她拉了拉被角：“那我们就先去了，娘你好好睡一觉，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
杜府接风宴设在外宅后院。作为三年一度西南武林大会的前奏，这场宴席看似随意，实则内里章法极多——谁坐哪儿，离谁近，敬的酒几巡，全都代表着江湖身份与人脉轻重。
比如说正中央的主桌，从中往侧，分别坐的就是天衍宗跟天衡门的弟子，连东家杜家的小少爷杜小满，也只能安排在了主桌角落。
霍如三人的位置，更是被安排在最靠近厨房的边角处。
“……是不是走错了？”霍如扫了眼这张破旧八仙桌，桌面的灰都没擦干净，对面的碗边还残着半截葱。
沈意面无表情：“位置挺适合你的，至少方便你添饭。”
霍祥却神色如常，坐下便开始擦桌子：“你们看那边。”
霍如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内院主席上，三位身着天衡门弟子服的青年，正接受杜小满他爹——杜子安的寒暄。
最左边那位一身雪青衣，冷若霜雪。中间那个圆圆脸，和谁都笑着搭话。右边最年长，沉默寡言，偶尔朝他们这边扫上一眼。
“天衡门这三人，看着也就那样。”沈意冷淡开口。
另外两个他不认识，但左边那位，他怎么都不会忘。那人便是宁宇，上一世，正是他带着武林众人，围剿已经躲进深山的自己。
“那个笑嘻嘻的，应该就是宁远，杜小满以前吐槽过，说他是笑面虎。”霍如咬着筷子分析，“右边那个应该是老大，叫什么来着……”
“宁鹏。”霍祥轻声道。
霍如一愣：“你认识？”
霍祥淡淡：“听隔壁桌说的。”
沈意侧目看了他一眼，却未作声。
“太远了吧？”霍如不甘地说，“这样怎么才能搭上话？”
沈意冷笑：“你还指望他们自己下来找你聊？”
霍如顿时愤愤不平：“他们不来，我也得让他们看到刀！”
“你想怎么做？扔过去？”沈意继续泼冷水。
“要不，爹去表演打铁？”霍如目光一转，盯向霍祥。
霍祥立刻抱肚呻吟：“哎哟，我这肚子不行了，得去趟茅厕。”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意的肩膀，直到对方不情不愿地点头，才起身往后院走去。
沈意目送他离开，很快身影消失不见。
这人还真是来杜家探消息的……自己又莫名其妙上了贼船，还要给他遮掩。
“我上辈子一定是欠这家人一条命，才重生来还。”沈意翻了个白眼，心头有些无奈。
可一转头，却发现桌上也没了霍如的身影。
他猛然站起，四下张望，很快就瞧见那丫头竟一路小跑，冲到了主桌前。
这丫头，还真是自己把自己“扔”过去了？
*
人群之间，霍如挤到主桌边，笑盈盈地捧着一个木匣子，刚准备开口，就被杜小满一把拉开。
“你疯啦？”杜小满低声道，“知不知道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我来展示刀的，不是来伺候人的。”霍如压低声音，指了指最左边那个看上去最年轻的，问道，“就那谁谁谁，宁什么的，他能做主吗？”
“……宁宇，宁家老三。”杜小满皱眉，小声说道，“或许能？他武功是极高的。”
这时，被指的那人已注意到她这边动静。
“哪家的弟子？好没规矩。”宁宇皱眉，“是来吃席的，还是打杂的？”
霍如微笑着上前一步：“小女子霍如，是吉祥如意铁铺的小掌柜。今日带了一几件小物什，想请几位英雄品鉴。”
她“啪”地一声打开匣子，露出一柄造型别致的剁肉刀，刀身轻薄，寒光内敛，刻着“吉祥如意”四字。旁边另有一柄细匕首，柄短刃窄，冷光隐隐。
宁远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卖菜刀的，也想蹭武林大会？”
霍如笑道：“匕首可是武器。”
宁宇冷淡地回道：“你以为天衡门，会用这么没档次的东西？”
“兵器通灵，刀随心动。我这匕首，不同凡物，你看看……”霍如依旧带着笑意推荐着。
可话未说完，宁宇已冷冷打断：“垃圾，不看。”
霍如并没有气馁，眸中一转，笑意又起：“那，要如何才能让宁三公子看上一眼呢？”
宁宇皱眉，不屑回应，仿佛多说一句都掉价。
霍如也不恼，忽然大声道：“那不如比试一下吧，就以武林大会的赞助名额为赌注。”
宁宇斜视她一眼，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连内力都没有，也敢跟他比试？
荒唐。
他不言语，身后的侍从却主动上前，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冷漠地说道：“甭杵这儿，赶紧蹽”，一边就要将霍如“请”走。
说时迟那时快，霍如忽地从匣中抽出那把细匕首，侧身一闪，正对宁宇。
宁宇等人下意识轻身避让，等回过神来，已然离了主桌几步。
“你要干什么？”坐在一旁原本一直笑眯眯的宁远，也神情一敛。
宁鹏则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武林大会前夕，天衍宗忽然现身，如今又冒出一名不知来历的小姑娘。
是试探，还是警告？
杜小满则急忙抢上前挡住霍如，在自家老爹发怒之前解释：“这是我朋友，她就是想展示一下她家的刀，没别的意思。”
“胡闹！”杜子安冲着杜小满吼道。
众人目光纷纷聚焦在霍如身上，她却依旧笑盈盈：“刚才是宁三公子同意跟我比试的呀，我不会武功，总不能空手比吧？”
在她霍如看来，没有反对，就是同意。
宁宇微微皱眉，但鉴于方才的过激反应，有失习武之人的体面，所以也不屑于出言解释霍如的颠倒是非，开口问道：“比啥？”
“比……”霍如故意拖长了声音，话锋一转，甜甜一笑，“比个最简单的。比比看，这匕首插入你我心口七寸，各撑几息才死？”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亮晶晶的匕首，笑容干净纯粹，仿佛方才说的不是生死，而是饭后甜点。
角落里，沈意刚赶到，听见这句话，脚下一顿。
这丫头，不要命了？
“疯子。”一阵沉默后，宁宇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
霍如却像听出了什么喜讯，眼睛一亮，笑盈盈地追问：“那您这话的意思，是你放弃，我赢了？”
“比逗笑吧。”宁宇眉梢一挑，语气一冷，坐回了主桌，高高在上地看着霍如，轻笑一声，仿佛在看什么笑话，“你要是耍耍猴，也许能赢。”
宁鹏却出于谨慎，侧过头问向杜子安：“这小姑娘，是天衍宗安排进来的？”
杜子安闻言，感觉陪笑答道：“是犬子不懂事。”
坐在中央、始终未言的李轻舟，却忽然开口，声音淡淡，却字字清晰：“此人虽无半分内力，却敢与宁三公子正面争锋，不畏强，是为胆识。比试内容出人意表，又在情理之中，是为机巧。如此这般有趣之人推荐的刀，想来也不会差哪里去。”
话音落下，席间一时无言。
宁远出来笑着打圆场，说道：“是呢，这有趣之人推荐的这刀，当然值得瞅瞅。”
说罢，回头看了宁宇一眼，然后笑着盯着霍如，说道：“小丫头，你方才说你家铁铺叫啥来着？”
“吉祥如意！”霍如晃着手中的匕首，笑着说道。
虽然被天衍宗的人护着，但宁宇依旧不服气，冷哼一声：“什么神棍名字。”
宁远却笑着说道：“好名字，倒也配得上武林大会的冠名。”
“二哥！”宁宇出声不满地喊道，还想说什么，却被宁鹏打断。
“怎么？难道你还真想比比看？”虽然同意了冠名，但宁鹏的恭维里，也藏着轻视，“你的命多金贵，你自己不知道？”
见大哥也开口了，宁宇不再出声，而是恶狠狠地盯了霍如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霍如见目的已经达成，收拾着东西，就准备回自己桌，却被宁远叫住。
“小姑娘，你可会投壶？”
沈意（前一秒）：我就是死，也不会去求那群垃圾！
沈意（后一秒）：我去！
我又来求收藏了。
忘记点收藏的宝们，点一个吧，就点一个吧～追读到这里了，应该是觉得好看的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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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接风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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