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如背着小包袱，一路哼着小调往杜家走去。
昨日那胖墩子眼馋她手里的空竹，说是要拿个更好的换来。她当时为了哄他不哭，干脆把自己的空竹送了过去
今日，她是来要钱。
谁知一到杜家门口，霍如还没敲门，门房婆子便掀起帘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站住，你哪来的野丫头？也不照照镜子，就敢来敲杜家的门？”
霍如仰头瞪她：“我是来找杜小满的。”
“找我们小爷？呦，你这样的小叫花子，也配？”婆子眼角一翻，嘴角那抹嫌弃几乎要拧出水来。
霍如看到了门前放着的扫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站，淡淡道：“麻烦姨通报一声，不然的话，我就自己来了。”
赵婆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进门，嘴里还念叨：“我看你是来蹭门路的吧，打哪儿来打哪儿去。”
“我蹭你个头！”霍如抄起门前的扫帚柄，往地上“咚”地一顿，声音震得门板都颤了颤。
“杜小满！我是借你空竹那个！你再不出来，我就说你欠我钱，还叫人拦我，要不要我回头在街坊四邻门前嚷嚷一嗓子——你们堂堂杜家，欺负人啦？”
这下子屋里真的有了动静，隐约听见婢女慌张的脚步声，还有人去通报。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小跑声。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顶着个汗津津的脑袋冲出来，边跑边嚷：“别拦她！她是我朋友！”
霍如双手一叉腰：“你再晚一步，你家门都要被我踹开了。”
杜小满气喘吁吁地瞪了赵婆子一眼：“你干嘛呢？有人来找我玩，为何不通报？”
赵婆子一脸懵：“小、小爷……奴婢这不是怕那些打秋风的——”
“她比我都机灵，哪像打秋风的？”杜小满把霍如一拉，“走，进来玩！我给你的陀螺加了新零件，会喷火！”
霍如挣脱开他的手，挑了挑眉：“我才不稀罕你那个冒烟的破玩意，我是来收账的。”
“昨日说好了，是跟我换的空竹。我不要你的空竹，你把那个折现给我就行。”
赵婆子闻言，立即插嘴道：“果然是个小骗子！小爷，你可别被她骗了去。”
霍如正想开骂，却听见杜小满奶声奶气地点头回应道：“拿人东西，自当要给钱。我昨日拿了霍姑娘的空竹，今日她来找我讨钱，应该是我不对才是。”
“怎么成了她是骗子？”
赵婆子一时语塞，还想说什么，却见杜小满将脖子上挂着的金猪牌取了下来，不由分说地递给了霍如。
“这可使不得！”赵婆子一把抢过那金牌子，好言劝道，“且不说一个空竹能值多少钱，需要用金子去换。小爷，这猪牌可是你的命根子，若有个什么闪失，老太太要伤心死了。”
杜小满撅着嘴，有些生气地说道：“我给霍姑娘的东西，你干嘛抢？”
边说边把猪牌又放回了霍如手上：“奶奶说了，这东西是送给我的，那我就可以自己处置。我手头又没银两，自然只能给这个了。”
赵婆子见他如此执拗，又看向霍如，眼神里全是恶意，问道：“都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怂恿的吧，昨日你肯定就瞧上了。”
霍如本就有些不爽两个人来来回回把金猪牌给了又收回去，现在听到这话，就更生气。
她干脆收下了金猪牌，嘲笑着说道：“你家主子乐意，我还嫌麻烦呢！有本事你拿银子来换啊，不然，我就告辞了！”
说罢，作势就要离开。
院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帘一掀，一个穿着月白绸缎长衣、银丝盘发的老妇人缓步而出，正是杜家的老太太。
她眉眼深沉，精神矍铄，虽年过六旬，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双眼睛一扫，赵婆子吓得连忙低头行礼。
“吵什么吵，外头嚷得跟菜市口似的。”
杜老太太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霍如和杜小满身上，尤其在霍如怀里那块金灿灿的猪牌上一顿，眼神微凝。
“这是怎么回事？”她沉声问道。
赵婆子一哆嗦，正要开口，就被杜小满抢了先：“奶奶，是我给她的。”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你拿你爹留给你的金猪牌送人？”
“嗯！”杜小满点头，“她是我朋友，我昨天拿了她的空竹，今天她来找我要银子，我没有，就把猪牌给她了。”
霍如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杜家有个老太太，好生厉害，想来就是此人了。
老太太深深看了霍如一眼，缓缓走上前，语气却出奇平和：“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霍如。”她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老太太，一点都不怯场。
“嗯。”老太太轻点了点头，语气也缓了几分，“这猪牌是我们杜家的传家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拿着也不合适。”
霍如正想说“那你拿银子来换”，但还没开口，就听老太太又道：
“但我孙子说了是他自愿给的，那就是杜家理亏。既然是朋友之间的事，那就进来坐坐。我这做长辈的，总不能让小朋友在门口吵一架还饿着肚子。”
还未等霍如反应过来，她一挥手：“赵婆子，去厨房准备些点心来。”
霍如闻言，虽然还没弄明白对方是何用意，但也不怵，既然她今日敢来，没拿到钱，她是不会离开的。
所以她应了句：“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就满怀期待地进了屋。
毕竟这杜小满身上都是糖味，家里肯定全是糖果，她可以趁机解馋了。
一旁的赵婆子气得直跺脚，但也只敢狠狠剁了剁手里那根鸡毛掸子。
杜家厅堂富丽堂皇，梁柱上雕着金龙银凤，角落里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古玩玉器。
霍如跟在杜小满身后，倒也大大方方，丝毫没有露怯，还顺手把刚才被赵婆子追着乱扯的衣摆整了整。
毕竟她之前三十几次做任务里，最差也是个侯府庶出小姐，什么场面没见过？
待所有人进了屋，老太太端坐在主位，身旁是热气腾腾的点心，茶香袅袅。
她看了霍如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小姑娘，你叫霍如，是哪个霍府的？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霍如坐下后，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蜜饼，含糊地答道：“我爹是铁匠，就东街那个铁匠铺，就是他的。我娘……很会打猎。”
“原来如此。”老太太挑了下眉，似乎有些调侃，“那怎么还要你一个小姑娘出来讨钱？”
霍如咽下口里的点心，也不含糊：“不是讨钱，是讨债。那空竹是我做的，小满说要拿他的来换，我不稀罕，就想着换点钱。本来只想要五十文的，正好拿去买几片瓦修房顶，不然再下一场雨，锅碗瓢盆都得泡汤。”
“哦？”老太太轻声一笑，“你一个小姑娘，竟懂得银子该花在哪儿？”
“家里没人懂我能不懂？”霍如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崽子。”
老太太笑容微敛，目光转为审慎：“那你拿了小满的猪牌，是不打算还了？”
霍如一挑眉，把那块金猪牌往桌上一拍：“若是方才那个势利眼姨婆，我就不还了。如果是老太太你，我可以还。”
“但有个条件。”她眉毛一挑。
“哦？”老太太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条件？”
“我想借五两银子，我家房子太破了，重新盖差不多需要这么多。”
先贷款修房，再还款生活。要是天天住那个破房子生病了，多的钱都去了。
“就五两？”老太太轻轻念叨了一句，“你可知，这金猪牌，值多少钱？”
“当然！”霍如笑了笑，考她？
“这猪牌大约二两金，如今十两银子才能换一两金，所以这猪牌最起码也有二十两银子。”
闻言，老太太盯着霍如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柔声说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拿着牌子去换钱？”
“那不成。”霍如斩钉截铁，“不该我的，我不要。”
她的观点，远离一切看起来像诈骗的好事儿。免费的东西，最贵！
老太太眯起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倒是个有骨气的。”
她一招手，吩咐丫鬟去拿银票，又看向霍如：“既然是借，那你总要写个借条。写得来吗？”
霍如一听，忙把点心往旁边一推，从包袱里翻出一块皱巴巴的纸头，提笔一挥，写得歪歪扭扭，却分外认真：“霍如借杜家银子五两，三月内还清，逾期加利。若还不上，可。”
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可以抵押的，霍如抬头问道：“你家爱吃野味么？我家后山上的野鸡味道真心不错，肉鲜又紧实，熬汤烟熏都是一绝！”
闻言，老太太笑出了声，把那张纸轻轻叠起，郑重收好：“好，若还不上，你就提着一百只野鸡来换。”
霍如歪头：“可我还没写上。”
“不写上，你就不还了么？”老太太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不会。”霍如皱皱眉头。
老太太呵呵一笑，笑意却藏着几分审慎：“那不就得了，反正我记得了。”
霍如见她笑得别有深意，心里也没了底，这种有钱人的心眼，她是不是应该提防点？
于是她直接问道：“老太太，你该不会是记刚才的仇吧？老人家，更要心胸开阔些！”
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记住你了，小霍姑娘。”
霍如：“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云吉：“我呢？”
霍如：“娘为这个家出了不少力。”
霍祥：“我呢？”
霍如：“不像那两个男人，天天叽叽歪歪，正事儿一件不做。”
霍祥：“……”
沈意：“？我都没问！”
霍如：“嗯，你比他强，有自知之明。”
沈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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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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