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高三（8）班气氛有些微妙。
当班主任板着脸叫许迟与林沧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带着同情的、或幸灾乐祸的意味。
许迟硬着头皮走上讲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纪衍写的工工整整，甚至还有点厚的稿纸，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关于上周五我与林沧同学发生的冲突，我在此作出深刻检讨……”
他念得磕磕绊绊，声音越来越小，这检讨书写的也太刻意太诚恳了，尤其是中间那句。
“尤其辜负了纪衍同学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期望”，念出来的时候，许迟的脚趾都在抠地。
台下的纪衍坐姿端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有放桌下的手指无意识的捻了捻书页的角落。
好不容易念完三千字检讨，班主任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警告性的看了他和林沧一眼，算是勉强过关。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许迟心里憋着股劲在球场上跑动格外积极，抢断，突破上篮，动作流畅带着狠劲，像是要把早上的憋闷全都发泄出来。
纪言也在一旁打球，他打得更加冷静克制传球精准，节奏掌握的很好。
一场激烈的对抗赛结束，许迟气喘吁吁地走到场边，用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汗，喉咙干得冒烟。
其他队员也是三三两两的散开去买水或休息。
就在这时，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递到了他面前。
许知抬头，看到纪衍站在他面前，纪衍也刚打完球，额角带着细密的汗，呼吸比急促，但依旧显得清俊从容。
纪衍手里拿着两瓶水，一瓶已经拧开自己喝过一口，另一瓶完整的正递向许迟。
“喝点水”，纪言的声音因为运动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平稳。
许迟愣了一下，看着纪颜平静的眼神还是接了过去，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冰凉的矿泉水，瞬间缓解了燥热与个港口。
“谢了”，许迟抹了下嘴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喘息气。
纪衍也“嗯”了一声，便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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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教室安静的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和翻书的声音。
许迟对着作业本发了会儿呆感觉百无聊赖，前排的李勇偷偷回过头，对他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的说“上号？”
许迟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抵抗住诱惑，偷偷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熟练的解锁，压低身子和李勇开始了“峡谷激战”。
他们俩玩的投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完全没注意到教室后门玻璃窗外班主任的视线正在扫视全班。
就在班主任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的瞬间——
“许迟。”
身旁传来纪言平静的声音，许迟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慌忙的藏起来。
却见纪衍将自己的数学练习册推到了两人课桌中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上面一道复杂的函数题，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这道题你的解题思路好像有问题，看看这里。”
他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刚才一直在和许迟讨论题目，许迟瞬间反应过来，心脏还在狂跳。
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抽屉，赶紧凑过来假装看题，大脑却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纪衍指的是哪题。
就在这时，班主任推门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一起讨论问题”的纪衍和许迟身上。
班主任脸上的严厉缓和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欣慰走到他们旁边，看了看摊开的练习册点了点头，“嗯互相讨论是好的，纪衍你多帮帮许迟”
直到班主任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教室里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松弛下来，许迟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他侧过头刚想对纪衍表达一下感谢，却见纪衍已经朝他伸出了手。
“？”许辞用眼神表达疑惑。
纪衍的目光从他惊魂未定的脸上到他刚才慌慌张张塞手机的抽屉，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平静：
“手机”
许迟眼睛瞬间瞪圆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刚帮他打了掩护，转头就收他手机。
“晚自习按规定不能玩手机，纪衍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给我放学还你”
许迟瞥了一眼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更何况刚才确实是纪衍救了他，他憋屈的要死后。
愤愤的瞪了纪衍一眼，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从抽屉里掏出手机重重地拍在纪衍摊开的掌心里。
“拿去！”语气恶狠狠的。
纪衍面不改色的接过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放进了自己的抽屉。
“看书”他收回手，重新拿起自己的笔，目光落在书本。
许迟看着她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他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前排的李勇偷偷回头对着许迟做了个“节哀”的口型，憋着笑转了回去。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收拾书本和桌椅移动的嘈杂声。
纪衍从书包里拿出许迟的手机，递还给他。
许迟一把抓过手机，塞进口袋，动作却有些磨蹭，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冲出门。他看着纪衍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别开脸，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喂，纪衍。”
纪衍拉好书包拉链，抬眼看他。
许迟的眼神有点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耳根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红。
“你……要不要来我家？” 他语速有点快，像是鼓足了勇气，“我家……今晚没人在，就我一个人。”
纪衍收拾东西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看向许迟，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在提醒：时间不早了，不该去，不合适。
他薄唇微启，那个“不”字已经到了嘴边。
但许迟像是预感到他会拒绝，急忙抬起头，语气也带上了一点坚持：
“就……就去坐坐！很快的！真的！”
纪衍到嘴边的拒绝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沉默了几秒，在许迟越来越忐忑的目光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好。”
许迟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那……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夜晚的风带着凉意。路过那家熟悉的便利店时，纪衍脚步一顿。
“等我一下。”他说着，走了进去。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许迟爱吃的薯片和一瓶冰镇可乐。
许迟看着递到面前的零食，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他接过袋子，小声嘟囔：“……谢了。”
“随便买的，我来拿吧”
走到许迟家楼下，刷卡，上楼。打开房门，里面果然一片漆黑安静。
许迟按亮客厅的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黑暗，把书包随意扔在沙发上，指了指：“你随便坐。”
纪衍将手里的零食袋放在茶几上，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最后视线落回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许迟身上。
他以为许迟邀请他来，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然而，许迟并没有坐下，也没有继续那个“就坐坐”的话题，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丢下一句：
“你你过来一下”
纪衍微怔，依言跟了过去。
许迟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随性的凌乱，但并不脏。他径直走到书桌旁，那里放着一个不小的、铺着木屑的透明饲养箱。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敲了敲箱壁，语气里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近乎炫耀的兴奋，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纪衍，眼睛亮晶晶的：
“你看！”
纪衍走上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饲养箱。
只见厚厚的木屑里，两只圆滚滚、毛茸茸的仓鼠正挤在一起，捧着小小的瓜子，“咔嚓咔嚓”吃得正香。一只通体雪白，像个小雪球，另一只则是淡淡的奶茶色。
许迟献宝似的指着它们，脸上的笑容纯粹又明亮，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我养的！白色的叫糯米团，奶茶色的叫豆沙包！可爱吧？”
原来许迟坚持邀请纪衍来家里，神秘兮兮、紧张又期待，只是为了让纪衍看看自己养的仓鼠。
纪衍看着蹲在饲养箱前、眼睛发亮、全心分享着自己这份快乐的许迟，再看着他手指着那两只圆滚滚的小家伙。
他看着许迟，看着那两只懵懂啃着瓜子的仓鼠，昏黄的台灯光线将这一切笼罩得温暖而不真实。
纪衍的嘴角，缓缓地、清晰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他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和暖意：
“嗯，很可爱。”
给纪衍炫耀完自己那两只宝贝仓鼠后，许迟心里那点分享欲和表现欲像是被点燃了，他站起身，目光瞟向房间角落。
被一块深色绒布盖着的物件，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被一种混合着怀念和想要展示的冲动取代。
他走到角落，把盖在上面的毛绒布掀开——一架保养得相当不错的立式钢琴，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许迟转过头，看向跟出来的纪衍，眼神里带着一种开心的心情说：
“喂，纪衍。”
“嗯？”
“你要看我弹钢琴吗？” 他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光洁的琴盖：“我弹得可厉害了。”
他顿了顿，像是怕被拒绝，又飞快地补充，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弹给你听吧。”
纪衍的目光从钢琴移到许迟脸上，没有错过他眼底那抹复杂的光芒——有期待，有开心，还有一丝被尘封许久他没有问“你还会弹钢琴”，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
许迟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眼睛倏地亮了。他调整了一下琴凳，坐了下来。脊背挺直，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
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质都变了，不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校霸，而是沉浸入另一个世界的演奏者。
他弹的是一首旋律优美却带着淡淡忧伤的曲子，音符从他指尖流淌出来，时而轻缓如低语。
时而激越如潮涌。技巧算不上顶尖，但情感却异常充沛，仿佛将某种压抑已久的心事，全都倾注在了这架沉默许久的乐器之中。
纪衍靠在墙边，安静地听着他看着许迟在琴键上舞动的、曾经为他贴过创可贴的手指，看着灯光下他专注而柔软的侧脸轮廓，眼神深邃如夜海。
一曲终了，余音在安静的客厅里缓缓消散。
许迟的手指还轻轻搭在琴键上，微微喘息着，似乎还沉浸在音乐的情绪里。他慢慢转过头，看向纪衍：
“……还行吧？”他问，声音有点哑。
纪衍走上前，没有直接评价，只是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很好听。”
许迟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耳根有点红，小声嘟囔：“……也就一般。”
时间已经不早，纪衍没有再久留。许迟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下楼，直到脚步声消失，才关上门。
热闹退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许迟去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完澡，他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想着找吹风机，便拉开了柜子下方一个抽屉翻找。
许迟洗完澡，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走出浴室。他拿起吹风筒，嗡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热风拂动着他柔软的黑发，发梢随着气流轻轻晃动。
吹干头发，他随手将吹风筒扔回抽屉，关掉了客厅的灯，趿拉着拖鞋走回卧室。
身体陷进柔软床铺的瞬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忙碌又充满意外的一天，直到此刻才真正安静下来。他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他习惯性地解锁，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滑动，最后点开了那个几乎每个学生都会关注的校园匿名表白墙。
屏幕上滚动着各式各样的信息：
【捞人】今天下午篮球场穿8号球衣的小哥哥好帅！求联系方式！
【感谢】谢谢今天在图书馆帮我捡到校园卡的同学！
【吐槽】高三（3）班那个谁，你晚自习吃泡面味道能不能小点！】
许迟百无聊赖地刷着，眼皮开始慢慢打架。这些内容千篇一律，看得他昏昏欲睡。
就在他准备关掉手机睡觉时，手指无意识地又向下滑动了一下。
一条新的、刚刚发布的匿名帖子跳了出来。没有配图，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今天看到他和年级第一走在一起，年级第一还帮他打掩护，帮他买水。原来传闻是真的吗？他是不是……被收服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年级第一”和“他”这个指向性明显的组合，加上“买水”“拿东西”这些细节。
许迟滑动屏幕的手指猛地顿住，睡意瞬间跑了一半。
“他？被收服？”
“靠！这说的不会是他和纪衍吧？！”
他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赧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手指飞快地点开评论区，想看看下面说了什么。
【匿名A】：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最近总一起出现。
【匿名B】：年级第一手段可以啊，连那位都能搞定？
【匿名C】：什么收服不收服的，说不定人家本来就是好朋友呢？
【匿名D】：回复C：你信？他俩以前都不认识。】
评论区议论纷纷，猜测什么的都有。
许迟看着那些匿名的讨论，脸上有点发烫，心里五味杂陈。他想打字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驳起，难道要亲自下场说“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岂不是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烦躁地退出评论区，关掉了表白墙的界面，把手机扔到一边。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纪衍帮他拿衣服袋子的样子。
给他递水时的眼神，在班主任面前帮他打掩护的镇定，还有看他弹钢琴时专注的神情一幕幕不受控制地闪过。
“收服”这个词像根小刺，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我才没有被收服！”
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安静地躺在枕边，许迟看的也有些困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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