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婆子感觉自己像是不认识女儿了一样。
女儿往常是有些小心思，脾气也不好，但胆子没有这么大，更不会把结婚离婚这种事挂在嘴边。
她抬起手：“你再说！”
苏文玉急忙闭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可不想挨打。
爹娘是疼她，但只是相对两个哥哥，她犯了大错，照样会挨揍挨骂。
苏老头给未来女婿定下了十块的彩礼：“你必须把那个草房修好，再说结婚的事。这婚不结，倒霉的不只是文玉。”
何青海心神一凛。
苏白容端着盆回来时，何青海已经不在。
她在院子里晾了衣裳，装做晕眩的模样……老苏家不养闲人，她伤好了，肯定要一起干活，于是跌跌撞撞回房。
苏老婆子今天被气得厉害，两个儿媳妇和女儿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骂完了才发现嗓子都有点哑，扭头看到大孙女，懒得多费唇舌。
苏白容回房就躺下。
没多久，苏文玉摸了进来。
这倒是难得，苏文玉很少进柴房，要么就是有事。
苏白容懒得翻身搭理她，苏文玉绕到了床面前：“大丫，你别想着嫁进吴家了，这门婚事必须要退。”
“我不敢退。”苏白容张口就来，“姑，你真要和那个何知青结婚？”
苏文玉皱了皱眉：“你怎么会把他打晕了？那个苞米是谁掰的？”
苏白容摇头：“我听说地里有贼，刚好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忍不住动了手。当时我脑子昏昏沉沉，没想到还真的打到人了。”反正她不是有意的，“苞米我不知道谁弄的，可能本来就有？我没想到你也在。”
苏文玉都有点头疼，事已至此，和她原先的打算背道而驰，但世情如此，不结婚收不了场。
她还想嫁给吴建北……吴家可能会嫌弃她离过婚，但吴建北是瘸子啊。
一个瘸子，有人嫁就不错了。上辈子大丫都傻了，傻到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吴家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儿媳妇？
她好歹是读过书的正常人，而且还能治好吴建北的腿。吴家不说把她供起来，绝对不会嫌弃她。
想到治腿，苏文玉又想到那颗玉珠。
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儿？
她今天见何青海，本来是为了找玉珠的，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出事了。
苏白容见她焦头烂额，但没有发脾气，试探着道：“如果奶让我嫁给吴家，我肯定得嫁。”
苏文玉眉头一皱：“你就甘心嫁给一个瘸子？”
“不甘心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苏白容叹气，“爹不管我，娘也不管我，只能是爷奶作主我的婚事，到时我闹着不嫁，小湾村的人还会说我不听话。”
这倒是提醒了苏文玉。
苏文玉私底下试图跟双亲提过想要嫁给吴建北，都被骂了回来。她与何青海私会的事又被人抓个正着……苏家收了吴家的彩礼，必须有人嫁过去才行。
但她绝对不允许苏文玉嫁过去。
吴建北是她的！
想要阻止这门亲事，光是她和双亲商量，估计希望不大。如果大嫂愿意回来带大丫走，或者是大哥回来拒绝这门亲事 ，才有机会。
苏文玉当然也想过让大丫先去占着吴家三媳妇的名分，等她离婚了，再让大丫离婚。可……哪儿有人先娶了媳妇，离婚后再娶媳妇姑姑的？
好说不好听啊。
找个人占着吴家三媳妇的名分可以，但她想嫁进去，占名分的人绝对不能是大丫，最好不是苏家的姑娘。
苏文玉试探着问：“你想不想你爹娘？”
“我想有什么用，他们又不管我死活。”苏白容面上一派平静，心里格外兴奋。
苏文玉那么能折腾，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她的忙。
就听苏文玉语带蛊惑：“你初中毕业，如果进城，说不准能做工人。”
苏白容故作惊喜：“真的？”
苏文玉看她欢喜，心下鄙视她的短视，现在工人是不错，过个二十年，全都得下岗，一年的工资不如人家做生意一天赚得多。
她心里满满都是知道后事的优越感，继续蛊惑：“我让你娘来接你？”
苏白容好奇：“你知道我娘在哪儿？”
苏文玉摇头又点头，现在的她当然不知道大哥大嫂的地址，但进城后的她知道啊。而且，她还知道大嫂这些年一直有往家里寄钱，一年十块，是大丫的生活费……这事是秘密，全家只有爹娘知道。
两三年后大丫没了，大嫂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还赶回村里大闹了一场。
“你做好准备，我给你娘去信。”苏白容之前把大丫推倒，头撞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当时她做了一晚上噩梦，真怕自己杀了人。
再对大丫动手，她不太敢。
她以后有好日子过，可不能变成杀人犯。
而且，她告诉了大嫂这么多消息，大嫂总要给点好处吧？
一百不多，五十不少，二三十也行。无钱寸步难行啊，做生意也要本钱。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又传来苏老婆子震天的尖叫：“死丫头，死哪儿去了？出来！”
听到这声音，苏白容心肝儿直颤。
往常苏大丫天天挨骂，从苏老婆子说话的语气就能判断出她的心情，此时明显是动了真怒。而且这“死丫头”，一般都是骂大丫。
苏文玉幸灾乐祸地看着面前的大丫。
苏白容心里还在想着到底干的哪件事情惹恼了苏老婆子，主要这两天干的坏事有点多，一时间理不清是哪一件暴露了，紧接着就听到老婆子在外头扯着嗓子喊：“文玉！死出来！”
这一回，轮到苏文玉傻住，她倒不怕老娘，探出头去：“娘？”
苏老婆子扑过来，一把揪住闺女的耳朵：“你有那么馋吗？足足两斤多玉米面啊，你一顿就造了……不对，你是不是拿去给那个何知青吃了？”
苏文玉被拖了出去，紧接着就传来她摔倒在地的动静。
柴房里的苏白容缩了缩脖子，老婆子好凶！
苏文玉摔得七荤八素，耳朵痛得像是要掉了，却还记得为自己辩解：“我没拿你的粮食。”
可是这个家里只有她才会偷粮食出去开小灶，苏老婆子听到这话，欲发愤怒：“你还狡辩！老娘那么疼你，你好歹有点分寸啊！果然家贼难防……”
她越想越气，对着门口回来的三儿媳妇嚷嚷：“告诉姓何的，让他明天就来接文玉去大队结婚！”又骂地上的女儿，“老娘养不起你了，让你男人养吧！”
“我没有拿！”苏文玉哪儿受得了这委屈？从来都是别人帮她背黑锅，今天这粮食如果是她拿的，挨一顿打骂就算了，可她都没见着粮食，怎么可能承认？
“那是鬼拿了？”苏老婆子怒不可遏，那些粮食放在窗户底下，确实是她给女儿准备的小灶，可一天抓一把，至少能抓个七八次，小灶不是天天开，个把月内吃完，她就不说什么了。
她很看不上何青海，一想到女儿偷拿家里粮食去养一个穷知青，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把闺女养得这么好，是希望闺女进城做工人，不嫁给吴建北了，就找个工人女婿。家里既有实惠，又有面子。
结果呢，这死丫头眼睛瞎了一样，太让她失望了。
苏文玉又急又气，吼道：“反正我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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