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白日贪眠过头,又或许是夏日天光本就亮得早,翌日,江瑞早早醒了。
岳不惑晨练完浑身汗透,到澡堂冲了个凉,正站在院中擦头发,就被江瑞找过来,催着要出门逛街。
见他兴致这么高,岳不惑自然奉陪。
晨雾还未丧尽,石板路微微泛潮,沾着未干的夜露。
临河的早点摊支起布篷,蒸笼和大锅里的白汽蒸腾,看不清有什么,只能靠香气分辨食物。
江瑞深嗅几下,确认是蒸饺和馄饨,拽了拽岳不惑袖子,示意要吃。
岳不惑自是依他,两人走到摊边,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婆婆,笑着问他们要吃些什么。
蒸饺和馄饨各要了一份,两人坐在擦得发亮的竹桌和竹凳上,细细品味。
此时,正是贩夫走卒吃过,寻常百姓还未上座的空档,客人只有寥寥三两人。
河水清亮,载着雾气慢悠悠流淌,远处石桥的桥洞被晨光照亮半面,映在水中似一弯明月。
这座城市正在苏醒,蓬勃生机感染了江瑞,嘴里的馄饨香味更浓了。
吃过早食,两人朝附近一间较大的书肆慢慢走去,江瑞眼角眉梢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心情很不错。
刚到聚文斋附近,就见几个身着褐色劲装、腰挎短刀的汉子大步走来。
当先一人肩宽背厚、浓眉大眼,正是镖局的同僚,名唤张顺,曾找岳不惑借过十两银子。
几个月前,岳不惑定下求娶诺言,满脑子都是找钱成亲,忍着刀伤走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讨债,其中就有这个张顺。
张顺被他找上还以为是见鬼,忙不迭磕头还钱,这事时不时还会被同伴拿出来说笑。
岳不惑也没落好,被师父狠骂一通,说徒弟成亲,他做师父的自当出钱出力,徒弟不开口、不接受都是没把他当亲师父看待,不如就断了干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岳不惑本就想啃老,但只打算浅浅啃一口,更多还是要靠自己,那时也顾不了这些,立刻跪下认错,全凭师父做主。
杜烈看在他死里逃生的份上,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然他逃不过一顿狠揍。
习武之人眼睛亮,张顺发现两人,抖了下眉毛,笑容满面带人走过来见礼,“岳兄,陪新夫郎逛街呢!”
明知故问,岳不惑细微地蹙了下眉峰,嫌他没有眼色,“这个时辰你们不在镖局练武,倒有闲情逸致在街上晃荡?”
他声音不高,却似腊月飞雪冻人得紧,视线在几人身上缓慢睃巡,只差把滚字写在脸上。
张顺后脖颈发凉,但还是忍不住作死,“岂敢松懈,最近有贼人纵火盗窃,我们受商会雇请夜巡,奔波劳累整夜,哪比得上岳兄红袖帐暖,温香软玉在怀。”
他眼神暧昧,岳不惑面热,沉下声道:“奔波整夜还两手空空,由此看更该加练,我若是你们就捂着脸走。”
张顺被噎得够呛,“诶诶诶,你这就没意思了,较真得很。”
江瑞饶有趣味地听两人吵嘴,岳不惑对他从来都是温声细语,这般刻薄嘴毒的模样着实新鲜。
“瑞瑞,我们走。”岳不惑牵着江瑞就要离开。
张顺夸张咋舌,“啧啧啧,岳兄竟如此见色忘友,和你说两句话都不耐烦,我可是有正事的。”
岳不惑连多余的眼神都欠奉,江瑞却不好意思,挣脱手腕,“你们聊,我先去书肆挑选。”
岳不惑目送江瑞走进书肆,脸色更臭,毫不掩饰道:“有屁就放。”
张顺叉起腰,正想讨伐他,见他面色不妙赶紧道:“是镖局的事......”
岳不惑比他年小几岁,因着是杜大镖头亲传弟子,身份比其他人高上一层,兼之武功谋略拔群,手下拥趸不少,论在镖局年轻一辈中的威势,只有总镖头养子张岩能与他争上一二。
如今张岩自裁,岳不惑本该锋芒无匹,吴闯却莫名其妙冒了出来,趁他筹备婚事,小动作不少,许是有人在背后撺掇。
张顺和岳不惑走的近,本来想找个闲散时间上门提醒,现在遇上就顺势说了。
岳不惑对镖局没什么野心,只是干了这份活就要把它干好,窝窝囊囊、偷奸耍滑算什么男人。
他可有可无地听着,心思却跟着江瑞飞进书肆。
聚轩斋铺面不算太大,胜在年头久,藏书颇丰,书架上的书摆放的整整齐齐,墨香扑鼻,江瑞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
时辰还早,店里除了老掌柜,就只有三个书生在隔间角落看书。
掌柜从柜台后走出,笑着看他,“郎君想找些什么书?”
“想看话本、游记和风物志。”
掌柜摸摸胡子,沉吟一番后道:“有本游记最近很受欢迎,不止记载本国风情,连异国也有涉猎,郎君或许会感兴趣。”
他引江瑞到柜台,打开柜门取出一本书,没用手而是用细竹片翻动书页展示。
有图有字,作者语言诙谐幽默,江瑞很感兴趣,“这本要了。”
听他说要买,掌柜顿了下道:“此书用的纸张和笔墨都是好东西,价格稍贵,要五两银子,店内也有手抄本,粗糙了些,只要八钱银子,郎君想要哪种?”
江瑞对庶务不熟,不确定一本书五两银子算不算贵,不过他看了手抄本,不是很喜欢,“无碍,就要正本。”
掌柜面上一喜,忙道:“好,我给郎君包起来。”
“呵!”一声冷嗤从隔间飘来,夹杂刻薄与不忿。
掌柜拧眉,轻咳一声提醒,又小心看向江瑞。
江瑞倒是没注意,对掌柜道:“先等等,我再选几本其他的。”
掌柜松了口气,热情道:“老朽再给郎君推荐几本......”
江瑞听他介绍了几本,都不是很感兴趣,打算自己慢慢挑选。
这时,隔间里的书生扬声尖锐道:“掌柜的,你别白费劲了,一个哥儿哪识得几个字,偏跑来书肆装模作样,附庸高雅。”
江瑞瞬间冷脸,透过隔间门帘看过去,是名蓝袍洗得发白的书生出言不逊。
身旁两个同伴正拉扯他的袖子,低声劝阻。
“王言,还不闭嘴,你失心疯了不成!”掌柜出言怒斥,又向江瑞致歉,“他言行无状,上不得台面,郎君别和他计较。”
江瑞还未开口,那酸溜溜的腔调陡然拔高,“我说错了?不过是家里有几个臭钱罢了,也值得你们这般维护。
怕是买话本、游记是假,真正想要的是些风月书籍,企图从中学些勾栏伎俩,好回去笼络男人。
可怜他家中老父,辛苦赚钱被如此挥霍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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