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睁眼就对上一双看上去十分困倦的眸子。
“小姐,您终于醒了。”眸子的主人简直感动到要落泪。她手忙脚乱,砸碎了好几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你的心在滴血,这些要不要我赔啊!?等一下,这个审美……
“你是?”
“我是凉子。这段时间一直是我负责照顾您。”
“您醒了真是太好了……不不不,我应该立即去通知家主大人……”她嘴上这么说,腿却没有动,低着头等你做出指示。
“今日是几月几号?”
“三月二十日,春分。您错过今年的追傩式和火炉祭真是太可惜了。”
“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活动。”
禅院凉子装作没有听到。
“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神扎。”
“您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这是她第三次说这样的话。
如此真挚的喜悦……
“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我见过您。往日您一直在上课,我其实很少有机会能见到您。”
你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小迷妹。
“说说直哉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禅院凉子扶着你坐起来。一块木头神扎,是凉子自己去寺庙里求的。和往年禅院家统一发的不一样。
你摩挲着神扎。
听闻你的话,禅院凉子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向你诉说直哉大魔王在这三个月里对她们这些普通族人的摧残与折磨。
一边听一边你心中的想法都只有那一个,从始至终不曾改变:直哉本性难移。无论你说教多少次,他都不改。
禅院直哉恶劣的品性在遇见你之前就在他身上根深蒂固了。
你深呼吸一次,在禅院凉子的搀扶下慢慢下床,这样能更清晰的看见被打碎的花瓶。你平静发问:“我房间里之前没有这些。都是直哉送来的?”
“是直哉少爷送您的。”
“做得好。”
禅院凉子但笑不语。她把地上收拾好,扶着你在室内走了几圈。去年12月月初就卧病在床半个月,这又躺了接近三个月……
“凉子,和我掰手腕。”
“这就不了吧,小姐。”禅院凉子笑着拒绝你,“您现在连走路都不大适应呢。”
“凉子说的是。”你寻了把木椅在窗前坐下,“说一说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今年禅院家的樱花一如既往开得绚烂。只是樱花腐烂的时日也会来得很快。
“小姐想先听什么?”
“天内理子。”
禅院凉子退后站到你身侧,“天内小姐目前在放春假。春假结束后她就会升入廉直女子学院中学部。”
你喝了一口茶:“她自己愿意吗?”
“当然。天内小姐那边没有问题。小姐尽可以放心。”
“嗯。”
禅院凉子递给你一杯茶和一碟点心:“今日朝食的时间过了。小姐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完全就是植物人——”
“这个嘛……小姐,有钱好办事。”禅院凉子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无所谓了,反正你还活着。
“天内寄给我的信呢?”
“家主大人全部烧掉了。”
你皱着眉啧了一声,很想挥一挥衣袖砸东西。但你不是禅院直哉,你只是规规矩矩坐着:“对我的指控呢?”
“总监会于去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撤销了对您的指控。”
“加茂?”
“是。虽然五条家一向和我们家不对付,但——”
【五条家全都是些蠢货。】
“三大家族尽显颓势的不就是他加茂。”禅院凉子好像听见自家一向文雅的大小姐骂了一句“老阴批”。她一定是听错了,大小姐明明那么端庄地坐着。
“五条家有「六眼」,禅院家人多势众。加茂……要什么没什么。”
“不仅仅是加茂,小姐。还有……”
“我知道。还有其他贪生怕死的老头嘛。”
要是是家主大人或者直哉少爷,这茶杯三秒之内就会身亡。所幸大小姐还是很温柔的,茶杯还活着。
“小姐……”
茶杯虽然活过了三秒,但它最终还是死了。
“喊什么小姐,我又不姓禅院。”你的屋内有很多镜子。在这个地方,女人与男人不同。男人只需强大一个特质。而女人,既要强大,又要柔弱,还要美丽。
只有完美的女人,才不会被嘲讽讥笑。
你当然不完美。
你始终缺少的一点是,强大。若不强大,其他方面再完美也是无用的。可太强了,他们又会害怕。
“凉子,站起来。”
我从不希望自己作为一名咒术师而强大。
咒术师的力量是诅咒。
“无论如何,您身上流着禅院家的血。有这一点就够了。”
“禅院直毘人让你这么说的?”
侍女恭谨地跪坐在地,不发一言。
“我现在就去找舅舅。”
“小姐,您不能在院内疾行!”
“小姐,您这样太不雅观了!”
“小姐……”
你不想听。
呃啊,差点摔倒了。
双腿几乎使不上力。
禅院直毘人常去的地方无非就是那些。
你最后还是在池边的小亭子里找到了他。
这个池塘——
你气喘吁吁,他则从容淡定。
“去给小姐整理一下衣装。”
“别碰我。”你打掉侍女的手,想像禅院直哉那样放荡不羁地坐在石凳上,可等你落座,你又变得端庄优雅了。
你尽可能凶狠地盯着他,他只是摸着下巴,朝你嘿嘿笑了一下,又转头严肃的说:“你们都退下。”
“是。”
她们离开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是啊,是啊。在禅院家,大多数时候只能听到甲虫振翅与飞鸟鸣叫的声音,而听不到人的声音。虫鸟都比这座大宅子里的“人”更有存在感。
不对,应该说大多数人不被称之为“人”。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禅院直毘人先说话。
“你的礼仪学得相当不错。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这幅样子当真凶狠吗?”
你急忙忙跑出来,怎么可能随身带镜子。
“那我告诉你是什么样。”
“直哉会非常喜欢。”
直哉会非常喜欢……
“您说我的表情柔弱!?”
“没错。你震慑不了任何人。你不是老虎,你是一只猫。还是一只品相卓越的宠物猫。你怎么伸出你的爪子,豢养你的主人都只会觉得你在撒娇。”他朝你嘴里扔了一把豆子。
你差点被噎死。
“福豆。吃了一年没病没灾。”
“追傩式都过去那么久了,这豆子坏没坏?”
“坏了也被你吃下肚了。”
一腔悲愤化为乌有,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您以前不会对我说这些。”
“你冷脸的样子倒还能吓到些没见过世面的小辈。”
“我和直哉这样年纪的不就是小辈。”
“你又不止我一个舅舅。”
“那也和我是同辈啊。谁让您一把年纪。”
“小兔崽子!”他嘀咕一句。
“这样真的好吗?”你没有去看他。你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你。
“真希和真依只有那么小一点。”
“我说了不算。”
“即使是家主也改变不了吗?”
“这件事你比我清楚。延续不到十年的信念都没那么容易改变,更何况是延续了上千年的信念。”
“这不能说是‘信念’。”
“随你这丫头怎么说,反正意思我们都懂。”
“既然理子的信念没那么容易改变,那为什么又让我——”
“有些事情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禅院直毘人尝了一口酒,“任务既然完成,就不要再想了。”
“任务那么紧迫,就是不想让我犹豫、不想让我再多思考一阵。”
“差不多。你心肠太软了。拖的时间越久你越不想干。”
“任务并没有完成,我随时可以更改我的任务结果。”
禅院直毘人略微抬起头,起初他没理解你的意思。等他反应过来,他拍着石桌直笑。他比禅院直哉有分寸的多,新换没多久的石桌还稳稳当当的立在那儿。
“确实,你有那个能力。然后呢?为天内理子而负天下人?你做不到。”
你没有直接回答禅院直毘人的讥讽,而是提起另一个话题:“您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禅院直毘人收起自己夸张的动作,重新变得不动声色:“养只小猫养十年都舍不得丢掉,更何况是人。”
“我是说您带我回禅院家之前。”你对他插科打诨很不满,还要你自己把整件事说出来。
“我……”你低头低声阐述,“父母去世后,我诅咒了他们。并且术式失控,整个小区的人都变成了我的傀儡。然后做出这种事的我把这些事情都忘却,活到了现在。”
“你想起来了?”禅院直毘人继续装傻充愣。
“那些人说要判我死刑的时候您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您知道我当时有多么不解和无助吗?”
“你自己都受不了真相让自己忘记了,我干嘛火上浇油告诉你?把自己外甥玩死了怎么办。”
禅院直毘人吹胡子瞪眼。你承认他说的在理。
“你现在能平静的面对这件事了?”
“我……”你仍旧咬唇,双手紧紧拽住膝盖处的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爸爸妈妈本来就死了。其他人……我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您替我善后了。”你望向禅院直毘人。有时候真想长眠梦中,再也不去思考所谓“爱”。
爸爸、妈妈、理子、清子、甚尔、舅舅……
和人有联系实在太累了。
“您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又问了一遍。
“不把你带回来怎么体验这酒都无法敞开喝的日子。”禅院直毘人抱怨后从桌底掏出一瓶酒递给你,“打开。”
你看着被自己做了手脚的酒瓶,嘟着嘴不情愿地解咒。
“那时候我在等。”禅院直毘人突然说。
“等什么?”你没有直接把酒递给他,而是给他的酒杯满上。
“你能自己解决。”让你给他倒酒又不喝。这老头。
“您偷懒吧。”
“哼。反正最后你不是自己从床上醒过来了。就和今天一样。不过这次睡得格外久。”
“您不问什么?”
禅院直毘人摇了摇酒杯,“你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表现出精神控制的能力。”说完一饮而尽。
“现在能了。”
过去的你厌恶这种力量。你不知道如何妥善地使用它。
不要责怪过去的自己。
每个人都有弱小无力的时候。
禅院直毘人还没下肚的酒被吐了出来。你默默看着,评价一句:“好恶心。”
禅院直毘人作势要打,你非常倔强的说:“您果然还是想利用我!”
“君子论迹不论心!我确实也没养过女孩嘛。”
“您去把真希真依抱来养。”
“她们都没你有出息。”
“您指望不满三岁的小娃娃有出息!?”
“静不是说你三岁就会弹琵琶。学什么都快,是天才儿童。”
“这您也信!?您去治治脑子吧!”
“这不是事实吗?”老头别扭的说。
你有气无力,老头嬉皮笑脸,“你还欠一顿晚饭。”
遭了,外婆——
小兔崽子,和我斗?你还太嫩了点。
“清子会来找我吗?”
“松下暂时忙得很。”
你并没有放下心来,等清子忙完,等待你的就是狂风骤雨。
轻松的话题过去,接下来得回归正题了。
“情绪过于极端时你会昏迷,术式失控。我姑且把这看作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听直哉说,你这次好像不是一开始就昏过去。”
“嗯。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吧。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确实是长大了……所以呢,星浆体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见一见天元大人。”
“天元大人这几百年谁也没见过。”
“我知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您一件事:全球范围内日本境内的咒灵和咒术师最多。日本和其他国家和地区不同的地方只在于,天元结界。您知道什么吗?”
禅院直毘人闭口不谈。
“我明白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您,禅院家安排的那些课程我不会再去上了。”
“那你想做什么?”
“您居然也会问我想做什么。”
“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禅院直毘人挑眉道。
你捂嘴轻笑:“是我错了。”
“至于我想做什么……就先从结界术入手。”
“你还去探望天内理子吗?”
“不了。就让他们以为我破罐子破摔,不会再更改我的任务结果了。”
“还挺狠心。”
“您之前不是说我心肠太软?”
回头看的时候感觉好尴尬,我可能不太适合写小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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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唤醒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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