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责刚刚结束,站在一旁的叶迁几个正欲围上去却听远边来一使者扯着嗓子道:“陛下有令,请诸位移步。”
叶迁刚踏出去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望着那人,使者手上拿着圣旨,出声的时机这么赶巧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故意的。
“诸位,跟我走吧。”使者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呢?”程君实出声,唐琦已经昏迷,要是不及时找个郎中治病恐怕挺不过去。
使者笑了:“陛下未曾提过别的话,当然按照常规来。”
见几人没有动起来的意思使者又催了一次:“诸位还是快快随我一道出发,若是惹了陛下不快恐有祸事加身。”
程君实仍旧攥着唐琦的手,他头已经耷拉下去,只剩一点浅浅的呼吸。
叶迁过来摁上他肩膀,冲着程君实说:“走吧。”
程君实回头望向叶迁,眼尾微红:“可是——”
“你现在不走,他才真的会死。”叶迁淡淡道。
他看着唐琦也攥紧手掌,继续对着程君实低声说:“陛下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越是替他求情,越是在乎,他才越有可能死。”
程君实终于站起,被叶迁带着麻木地从唐琦身边走开。
云安一直站在沈知清身边,直到所有人都跟上使者,她才近到两人身边开口说:“他是谁?”
沈知清:“不重要的人。”
云安看了沈知清一眼说:“一个不重要的人能让你跟叶迁这么帮他?清清,你还拿我当三岁孩童吗?”
“我不是帮他,”沈知清看向云安:“我不想仲乐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云安拉住沈知清的胳膊追问道:“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云安会去大殿是因为听到了狼策旧案重新被翻,甚至有人当众状告右戎大将军,一开始听见这个消息她只是微微怔愣了一瞬,毕竟案子已经结束这么久,云安只是以为是场闹剧。直到盛晔被传唤,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也许狼策旧案真的有问题。
所以她选择进去大殿。
“真相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大殿之内,想问的,想说的,不是早就明了了?。”叶迁回她。
“可这个人为什么冒死状告?”
她盯向叶迁的眼睛:“是不是琦琦的死真有别的原因?”
沈知清看向云安,好久没有说话,倒是叶迁继续淡然开口:“没有别的原因。如果真的有,四十廷杖不会打在他身上。”
“你别用这套话唬我!”云安声音大起来:“我父皇是不是......”
云安心中当然也有自己的猜测,可她并不想把父皇和那些不好的事联系在一块。
“是...”
云安微怔瞳眸缩了瞬随即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
叶迁笑了:“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继续开口:“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事情已经结束,还有什么纠结的必要吗?”
“信你想信的就好了,那就是真相。”
沈知清也看向云安,轻轻一笑:“狼策内奸一事,当初不是你极力推动查办的吗?若是没有你帮忙,内奸怕是没那么容易被查出来。”
她握住云安的手,轻言道:“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可是......”云安回头看了眼被行刑人架起来的唐琦:“如果之前的就是真相,他又怎么会用命去赌这次?”
“因为他是林铮野。”叶迁回她。
“林铮野?那是什么人?”
“仲乐有个弟兄,名字叫林嘉措,有印象吗?”沈知清说。
“是在洛城的那个?好像之前见过?”
沈知清点点头然后继续回她:“林铮野是他弟弟。”
“他是为了他哥?”云安问。
沈知清:“他是为了狼策。”
“狼策逃出来过一个人,他手上有之前的军报,林铮野就是因为这份军报和这个人产生了对狼策旧案的怀疑,所以才有了今天。”沈知清顿顿又说:“但是大殿之上你也看见了,一切都是源于不甘心。只有用命赌过,所有的尘埃落定才没有遗憾,他才能够真正接受。”
云安似懂非懂,但是听见沈知清这么说心里也渐渐舒服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直跟在身后的叶堇听到这里突然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她从被召入宫开始就一直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陛下让她见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她也没有半分迟疑地把自己的所见通通说出。
可若是自己见到的是假的呢?
如果那个人才是对的呢?
前面叶迁回头看见叶堇一直低着头,索性顿住脚步到她面前:“想什么呢?”
“哥...我是不是...”叶堇犹犹豫豫着说:“是不是不该说的?”
“你在殿内说的全都是真话吗?”
叶堇点点头。
“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你只是说了你知道的,其他与你并不相干。”叶迁说。
叶堇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无论真相是什么,导致狼策覆没的真凶都不是你。别把莫名其妙的过错拦在自己身上,唐琦有唐琦的命数,生死你无法左右。”
叶迁对自己的这个表妹多数时间是在教导,她很有个性,在少时参军时便不顾家人反对特意避开黎光,选择了当时并不出名的宣鹤军。
理由就是,她不想自己的成就与叶家挂钩。
叶堇就是叶堇。不是叶家的某个女儿。
也正是因为她的个性导致自己容易钻牛角尖,似乎不能容忍一点过错。
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少年老成,叶迁有时候觉得见到他们的时候自己都年轻了不少岁。
明明年纪还小,明明还有那么多的日子,怎么现在就让烦恼追上了。
“好。”叶堇终于笑起来点头。
两边人背道而驰。
被架起来的唐琦仍旧没有意识,腿耷拉在地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血痕。
“嘶,他死没死?”
“都打四十棍了,还能活?”
“我看也活不了,现在这样怕是死了吧?”
“死了怎么办?”
“不知道,不然......跟之前一样扔外面坟地?”
“成,就这么着吧。”
于是两个人拖着唐琦一路走到外面的坟地,说是坟地也不准确,只是丢弃尸体的一个地方罢了。这里没有墓碑,有的都是些不知名的尸体,像是被杖责,或是莫名其妙死掉的,没人收尸就会直接丢到这里来。
腐肉味阵阵飘过,那两个人拧住鼻子毫无留恋地将唐琦一扔,然后便阔步摆手回去了。
唐琦倒在地上,脸陷进泥里,侧着头眼睛紧闭。被廷杖打裂的肉还在渗血,他仍旧静静趴着。
一个人。
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在这座没有人的坟山上。
风阵阵吹过,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等到那两个执行人赶回去的时候却撞见一个几乎血红的眼睛。
“他在哪?!”
两人都被吓住了,程君实仍旧吼着:“人在哪!”
“丢...丢去乱葬岗了。”其中一个害怕地说。
话音刚落程君实立马松手,几乎是撞着人肩过去,他步子有点慌,没走几下直接跑了起来。
“喂!人已经死了!你现在去有什么用?”
那人冲着程君实的背影喊。
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什么,程君实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就只是一直往前跑,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跑。
“怪事。真是怪事。”
那两个人摇摇头,今天这一天真是撞见不少离奇的事,又是嫌他们打轻了的,又是非要去找一个死人的。
现在这世道,已经变样了吗?
明帝没有留他们多久,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留很久。几个人刚从陛下那处出来,程君实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抬脚跑了。
叶迁也打算跟过去的,虽然陛下摆明不想让他们插手,但唐琦现在生死未卜,这并不是能够旁观的时候。
他尚未抬脚跑路却被云安一拦,她拉过沈知清一起低声道:“我通知过人去救他了,我九弟和阿言会偷偷带他去公主府。”
三人眼神一交流颇有默契地抬脚扬首出去。
等叶迁和沈知清出宫绕了长路悄悄赶到公主府的时候,唐言跟盛星星已经把唐琦找回来了。
其实在更早他们就听到了皇宫里的消息,既然是为狼策鸣冤唐言就不可能不关注,所以在云安悄悄派人给他们传消息之后,两个人就一直盯着唐琦的动向,所以在那两个行刑人架着唐琦扔去坟山的时候,他们才能第一时间给人捞回来。
不过在亲眼见到唐琦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大大地震惊了一下。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重的伤。
甚至把人带回公主府后情况也并不乐观,不能从宫里叫太医,临时去找又耗时间,所以在等待的时间里唐言不得不亲自上场。
看到从房间里端出的几盆血水,沈知清迅疾问道:“里面情况如何了?”
守在一旁的盛星星说:“从把他带回来就在吐血,阿言在想办法止血了。”
沈知清偏头跟叶迁对视一眼,两人都选择缄口不言,并不打算对唐言说出唐琦的真实身份。
“不过你们还是得做好最坏打算,有可能救不活。”盛星星眉心皱着继续说:“他一直没有意识,昏厥到现在也没醒。”
里面场景可以说是触目惊心,满地的血衣、红透的绷带,还有被吐出来已经发黑了的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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