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迁眼神微颤了下。
“我那时候觉得你就是个随便毁掉别人愿望的混蛋。”沈知清表情愤愤，饶有为当初自己谋不平的意思。
“我...”叶迁张张嘴神情低落，却半分为自己开解的意思都没有：“的确是个混蛋。”
这下换成沈知清摇头：“不是的叶迁。”
“我应该恨你的，”她抬手捂住心口，闭上眼仔细感受着继续开口：“可我知道，这里其实并不恨。”
“有时候我也觉得这样是不是背叛了自己，”沈知清坦然地笑起来：“但人心本就是不可控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沈知清和叶迁之间就像有道无形的隔阂，终于在今日，沈知清打算把一切说开。
“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哪怕这样，我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恨你。”
她转头看向叶迁：“你听懂了吗？我并不恨你，所以你也没必要觉得对不起我。”
叶迁愣愣的，有些茫然无措。
“你看，你总是这样。”
沈知清重新笑出声：“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
“你在我面前从来不做自己，”沈知清盯向他眼睛继续：“那我要怎么真正认识你呢？”
“我...”叶迁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临头却发觉沈知清说的好像完全正确，所以他低头也渐渐笑出声。
“我们都坦荡一点不好吗？我继续做沈知清，你也继续做叶去迟。”
“好。”叶迁应声重新抬头，继而认真地盯着她眼睛问：“那我还有机会吗？”
“什么？什么机会？”
“喜欢你的机会。”
沈知清噎住，倒也不是这么个坦然法......
在她头脑风暴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时候程君实突然推门出来及时打断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
沈知清歘地一下站起往前快步行到程君实面前：“怎么样？”
程君实摇摇头：“还没醒。”
他眼神淡淡，而后又继续说：“我得走了。”
叶迁此时也过来，沈知清并没敢偏头看他，不过好在他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像是方才只是一场错觉，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叶迁慢慢开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程君实这样说，但隐约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宽慰一下他的。
程君实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便抬脚走了。
他走之后很久唐琦才终于从昏厥状态中清醒。
他一睁眼见到的仍旧是叶迁和沈知清。
“恭喜你，又死了一次。”沈知清说。
他惨笑一声：“谢谢你的祝福。”
唐琦浑身没有力气，连抬头看人都有些困难，见唐琦眼神转悠，叶迁道：“他走了。”
唐琦垂下眸很轻地嗯了一声。叶迁见状又补了一句：“他在这等了很久，只是你一直没醒。”
“哦，你的话我带到了。”他接着说。
没想到这句话倒是让唐琦重新抬头：“嗯？我让你带了什么话？”
这下换成叶迁呆住，感情这家伙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所以那种情况是唐琦下意识的话？
“没什么。”叶迁并不打算纠结。
“爽了吗？”沈知清坐在一旁，喝着茶水抬眼看向唐琦。
唐琦嘴唇毫无血色，却还是笑了声道：“爽了。”
“你真是嫌命长。”沈知清把茶杯狠磕在桌上，眉眼皱起对他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做蠢事，不要去找死。唐琦，你真以为自己不会死吗？”
沈知清声音明显动怒，唐琦也不说话只是低头，这种情况叶迁只好站出来打圆场：“你这次确实太冲动，仲乐，这样的后果你有没有考虑到。”
“还后果呢？他但凡想到一点都不至于在今天干出这样的事，我看他是英雄做多了，哪天非得把自己作死才肯罢休。”
沈知清声音仍旧愤愤，唐琦却是沉默着开口：“我想过。”
空气沉闷了一秒，然后沈知清才笑起来眉眼仍旧冷着：“那我是不是应该要夸你一句不怕死啊？”
“清清。”叶迁唤他。
沈知清看向叶迁一撇嘴角站起道：“好，我不说了。”
她连眼神都没往唐琦那边看开门便要往外走：“眼不见为净，我走就是了。”
直到沈知清离开叶迁才慢慢开口：“清清只是——”
“我知道。”唐琦闷声开口。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留后路？”
“没有。”唐琦很坦然。
“我们之间，是你对了。”唐琦突然又嗤嗤惨笑了一声：“陛下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叶迁沉默，好久才说：“如果今日陛下没有松口那你就真的死了，仲乐，你一点都不后悔吗？”
“后悔啊，” 他看向叶迁淡淡说：“后悔弩箭射慢了，没把他们杀死。”
“你！”
叶迁几乎想揪着他的领子揍上去最终还是忍住恨声道：“你得谢谢自己射慢了，这箭一旦出去，这次说破天都不会有转机。”
两人沉默很久后叶迁才继续说：“你不能再继续待在京州，等你能下床，我会和清清一起送你离开。去哪里你自己决定。”
唐琦垂下眼思考一会儿后才终于出声：“去北疆，我要——去北疆。”
“你疯了？”叶迁震惊起来：“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北疆那里有唐眠曾经的部下。
“我已经放弃了。在这个陛下这里，狼策军是永远不可能翻案的，邓宁和吴顺意也永远不可能被处死。”
所以，他要去北疆。
“仲乐！”叶迁几步跨到唐琦面前道：“你别疯了行不行？”
“为了狼策翻案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有人会怪你的，也没有人能怪你的。”叶迁声音带了些着急：“这次若不是你命大，四十廷棍你早就死了！仲乐，你就当这次真的死了行不行？这条命还掉了，你不欠谁的了！”
唐琦仍旧淡淡盯着他的眼睛：“可我毕竟没死。”
“去迟，我不能一事无成地下去见他们。”
叶迁怔在原地。
“而且，你真的觉得这样下去朔朝会有好结局？”唐琦仍旧紧盯着他：“那个陛下可以默许他们与南洲勾结残害狼策，你以为就不会有之后了吗？”
“狼策只是开端，”唐琦眸光闪动：“他不会留住对他有威胁的人，他越是害怕就越是忌惮，他能杀第一个，就能杀第二个。邓宁和吴顺意也不是善茬，如果朝堂之内全部都是这样的人，朔朝危矣。”
“近些年南洲崛起，北代国也发展迅猛，朔朝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的朔朝了，周边列国虎视眈眈，陛下仍旧卧榻做着他的春秋大梦。”唐琦继续：“我与南洲交过手，他们的装备已经不是我们能比得上的。”
“我曾向陛下进言过此事，可陛下觉得南洲国力甚微，不足为惧。”叶迁也闪动着目光。
“南洲兵力甚微也早就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南洲打了多少胜仗，积累了多少钱财兵力，他通通不知吗？”唐琦重声道：“他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自陛下继任以来，实行过多少次法令？朝令夕改，条条框框越架越多，可是结果呢？什么成效都没有，苦的只有底下的人。”
“我会继续向陛下上谏。”叶迁说。
“他听不进的！”唐琦声音也大起来：“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就是因为我爹一封谏书上奏，痛斥陛下朝令夕改，导致军规冲撞，无法可依、无理可纠，军营内部乱象频生，他上书陛下莫追形式，深入兵法变革。就是为此，我爹终于触怒陛下，谏书上去的第三天，我爹就被派南征再也没有回来。”
唐琦的声音几乎要泣血：“他不听，他不听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所以你想怎么样？造反吗？”
沈知清踏步进来。
“你还有几条命可以死？”
唐琦抬头看着她轻笑一声：“别污蔑我，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有多反叛？”
“造反只能算是下下下策，事情应该还没糟到那种程度，若我真起造反心思，那一定是在看不到朔朝的希望之后。”唐琦顿顿，继续说：“我是打算去北疆找盛萧信。”
“大皇子？”沈知清愣愣：“你打算说服大皇子回宫？”
唐琦嗯了声。
“大皇子驻守北疆差不多数十年，会轻易回来吗？”
“他守边关本就是为护国安邦，如今国势如此，他不会不回来的。现如今几位皇子，盛晔不必说，五皇子更在陛下那里说不上话，能够改变陛下的便就只有这一位了。”
“大皇子......”叶迁低下头沉沉思考了会才说：“也许真是条好路子。”
“不过你要以什么身份去？”他问。
“这你不必担心，我爹封侯就是在镇平北疆之后，那里可以说是狼策军的发源地，狼策很多军队都在那里，我爹虽然身死，可部下还在，况且，我二姐也在那。我以狼策残军的名义投靠，他们会接纳的。”
叶迁点点头：“看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了。”
“没死不就得继续谋划，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解脱。”
“那是对于你。”叶迁开口。
他盯向唐琦，后者眼神里像是一潭死水。
“对你来说是解脱，对其他人不是。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命，有的人可替你珍惜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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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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