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做好,三人吃着,唐琳不停地给蒋颂天夹菜。
“虾仁新鲜,你尝尝。”
“嗯,好吃。”
“香菜炒牛肉,你爱吃的。”
“好,谢谢阿姨。”
“糖醋排骨味道刚刚好,吃多吃点,你太瘦了……”
“还好,我也不算瘦。”
明明是三个人的晚饭,周一诺却没有姓名。
搁以前周一诺会忍气吞声,假装看不见听不见,防止一张嘴被唐琳和周海城拉出来和蒋颂天作对比。
可今晚不一样,周一诺手握通知书跟免死金牌似的,不想继续忍了。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难受,蒋颂天也必须得难受难受。
周一诺夹了一块牛肉,相当不满地挑刺:“我不爱吃香菜,为什么非要把牛肉和香菜放在一起炒?”
唐琳正忙着跟蒋颂天聊天,没料到周一诺会突然开口,一开口还这副大少爷的口吻。
一时拿不住周一诺要干什么,唐琳不咸不淡地接话:“你不爱吃,吃别的啊,一桌子菜呢。”
唐琳对周一诺的口味了若指掌,晚上这顿饭本来就是准备庆祝他被录取的,所以买的都是他爱吃的菜和肉。
只不过蒋颂天临时来家里做客,做菜的时候匀出去一半按照他的口味来。
周一诺不管,一定要找这个茬。
周一诺把筷子一放,摆出嫡子的做派回道:“我就想吃牛肉!别的菜我都不想吃!”
忙活了一晚上,换来一句‘不想吃’。
唐琳的暴脾气一下被点着,不惯着:“你不爱吃别吃,香菜炒牛肉不放香菜,放你啊?”
啧,重点不是炒牛肉放什么,而是为什么要放蒋颂天喜欢,而他最讨厌的香菜。
或者说,为什么蒋颂天只要一出现,他就得委于第二。
为什么唐琳和周海城总不明白他想要什么?
周一诺被这些问题困扰太久了,噌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像是积压了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了一样,“不吃就不吃,你跟蒋颂天好好吃吧,爱怎么吃怎么吃!”
说完,周一诺利索地推开椅子回到自己房间把门一摔,留下蒋颂天和唐琳在饭桌上。
唐琳望着周一诺的房门消化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火冒三丈,站起来要找鸡毛掸子。
“这家伙,皮又痒了!”
蒋颂天对周一诺的反应也猝不及防,但本能地不想他挨揍,赶忙拉住唐琳。
“阿姨,别冲动!”
唐琳指着门吼:“你看他那是什么态度,多大人了……”
“阿姨,他可能心情……”
门外,火烧眉毛一触即发。
门内,周一诺刚才的霸气烟消云散,转而换上了一副鬼头鬼脑的模样,耳朵紧贴在门上。
“说啥呢?”
好一会儿过去,没听出个所以然,也没等来想象中的场面。
“不是吧,这都不凑我?”周一诺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周一诺预想的剧情走势,唐琳应该早就提着鸡毛掸子杀进来对着他疯狂教训,然后他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这些年的心酸和不易,唐琳听完悔恨不已抱着他痛哭流涕,进而把客厅的蒋颂天孤立到脚趾扣地。
“嘶,这俩人在外面干啥呢?”
还不进来?难不成蒋颂天已经巧言令色到能化火药为中药的地步?
周一诺不死心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没一会儿脚麻了,死心了。
周一诺主打一个不给身体找罪受,麻溜地往床上一扑,打开手机微信联系他的死党赵秉。
周一诺:【干嘛呢,秉子】
赵秉过了两分钟,回复:【跟我妹在外面吃火锅呢】
周一诺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输入【正好涮两盘虾滑一盘牛肚一盘牛肉一盘青笋带回来呗。表情‘好饿’】
【……】赵秉过了两分钟,又回复:【不是,外面闹饥荒呢?】
【别提了……】周一诺把晚上发生的事,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
赵秉跟周一诺和蒋颂天住同一个小区不同栋楼,心宽体胖爱吃爱笑,又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威胁性。
自从周一诺不待见蒋颂天以后,他就成了周一诺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赵秉对周一诺和蒋颂天之间的那点事一清二楚,听完之后一边同情周一诺的处境,一边庆幸他家对面没住着这种‘别人家的孩子’。
【行,老时间老地点等你啊】
周一诺秒回:【好滴!表情包‘你真好’】
晚上十一点,周一诺关上房间的灯打开一条门缝,确定唐琳已经在房间睡下之后,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
周一诺家所在的小区是个十几年的老学区房,住户都是多是中年和老年夫妻,作息比较规律,所以一到十点楼下基本没什么人了。
眼下正值夏天,夜风清凉蟋蟀悠鸣,别提多自在了。
周一诺一路绕进小区后面的公园,离老远就瞅见挂在双杠中间圆滚滚的赵秉。
“饭呢?快快,饿死了。”
赵秉懒洋洋地指了指旁边的仰卧起坐器材上摞着的三个饭盒,“那呢,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周一诺饿坏了,坐在器材上狼吞虎咽,腮帮子装得满满的,“你通知书到了没?”
赵秉吃饱就困,打了个哈欠回道:“看了一下物流,应该明天到。”
赵秉高中三年一直和周一诺将颂天一个班,成绩虽然不比他俩,但也不差。
为了能继续这段互帮互助的兄弟情,赵秉也报到南津了。
“到了给我看看,我听说你们南航今年的通知书设计的很特别。”
这个年纪的孩子刚从如同牢笼一般窒息的高三生活中解脱,对有关于大学的一切都非常好奇和憧憬。
“行,我听说你学校的食堂可好吃了,回头记得请我去吃吃。”
“当然。”周一诺爽快答应。
两人在夜色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话题兜转一圈难免落回到刚刚那顿不欢而散的晚饭上。
“你说你也是,阿姨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居然敢跟她拍桌子。”
周一诺饿了一晚上,回过味来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冲动了,但是嘴硬不承认:“谁拍桌子了,我就是放了一下筷子唐女士就着急了。”
“……”赵秉相当无语,递了个白眼给那只扒拉虾滑的死鸭子,“照你这么说,阿姨每次拿鸡毛掸子可能只是想给你按摩按摩呢。”
“……”这回轮到周一诺说不出话来了。
周一诺把两个空碗一盖,打了个响隔,“不吃了,被你一说胃口全没了。”
好心送饭,反被倒打一耙。
赵秉拔高嗓门怼道:“胃口不好,您还吃了两大盒!”
“那可不”周一诺擦擦嘴,不要脸道:“要不是你最后那句,这盒我也能吃完。”
信你个鬼。
赵秉困得不行,没工夫继续跟周一诺打嘴仗,走过去看了看剩下的那盒,“这还好几块虾滑呢,不吃多浪费啊。”
倒不是周一诺浪费,他是真吃不下了。
“那你吃吧,反正我不能带回家,不然就露馅了。”
赵秉吃了一晚上,也吃不下了,于是建议:“那你到水池那边用水冲冲,给花坛里的那窝流浪猫吧,我困得不行了,先回了。”
“行,你回吧。”
月朗星稀,周一诺端着洗好的虾滑钻进楼下的花坛里,晃了一圈连个猫尾巴都没找着。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周一诺耐心售罄,准备把碗直接丢在树底下让小猫们自助。
恰巧,从大楼后面的一条长满绿植的小道里传来两声柔软的小猫叫声。
周一诺循着声音靠近,在小道的一头倏地停住脚步。
这条小道跟小区外面的马路一墙之隔,小道的另一头能照到路灯的灯光。
周一诺小时候和小区里的孩子们玩捉迷藏,经常躲在这条小道的绿植后面。
那会儿路灯不怎么亮,半昏半明之间其他人怎么也发现不了他,每次他都是大赢家。
游戏越赢越开心,所以周一诺那时候每天最期待的事便是吃完晚饭挨家挨户敲门找人出来玩。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蒋颂天也加入到捉迷藏队伍里了,他一来周一诺直接从大赢家变成了大输家,每次都第一个被找出来。
周一诺越输越不开心,连带着对每次都能精准把他揪出来的蒋颂天也越来越不满。
以至于后来,蒋颂天几次上门找周一诺玩捉迷藏,周一诺都坚决不出来,甚至连这条小道也渐渐不再涉足。
时隔多年,外面的路灯明亮了很多,灯光越过围墙洒在小道的另一头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光晕。
光晕之中,绿影浮动,有几只小猫正围在一个蹲着的少年四周。
那少年背对着周一诺,很瘦,头发和脖颈处披着光,像是一弯清明高洁的月亮。
在夏夜的晚风中,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背影,让看的人不由的出神。
周一诺在原地愣了两秒,认出那少年是谁后,瞬间不觉得什么月亮不月亮的了。
“蒋颂天!”周一诺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三下五除二走到蒋颂天身边。
蒋颂天完全没料到能在这儿遇到周一诺,有些茫然地站起来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问得周一诺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里的饭盒给他看,“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晚饭你是吃饱了,我可没有。”
蒋颂天看到虾滑,意识到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收起那点微乎其微的期待,换上私下里见到周一诺时那种不冷不热的表情。
“是你自己不想好好吃饭,怪不着我。”
周一诺简直想咬人,“鬼扯,我看你不爽你早就知道了。你不躲着我,还总在我爸妈面前卖乖故意惹我不痛快,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这些年蒋颂天也知道周一诺一直在和他暗中较劲,可两人都还算体面,从来没放在明面上说过,更没有像晚饭时的那种过激的行为过。
所以蒋颂天从周一诺家里出来以后,想了好半天也想不明白他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
这会儿周一诺算是不打自招,搞了半天,还是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孩心思。
蒋颂天浅叹了一口气,看向周一诺沉声说道:“你讨厌我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同样的,我喜欢阿姨和叔叔想多跟他们来往,是我的事你也管不着。”
“你……”
周一诺一时语塞,他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走上来的,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蒋颂天不等周一诺反应过来,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还有,不是每个人想事情都像你一样幼稚。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比什么抢什么,是你自己想多了。
以后不要再像今天一样惹阿姨生气了,你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蒋颂天转身略过周一诺沿着小道走远。
灯光下,剩几只猫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蒋颂天正面批评‘幼稚’的周一诺。
幼稚?
周一诺这些年就是怕被唐琳和周海城说幼稚,才一直把跟蒋颂天的这点破事憋在心里不明说。
没想到今晚反被蒋颂天当面说幼稚,周一诺炸毛,冲那抹融进夜色的背影大喊。
“你幼稚!!!你才幼稚!!!你最幼稚!!!”
喊声划破天际,吓得几只小猫四处逃窜,也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陆续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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