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小区的大爷大妈们围坐在楼下下棋聊天,小孩成群结伴在草坪上嬉戏。
周一诺吃完晚饭,提了几个甜筒趿着人字拖,绕道小区后面的公园里找赵秉。
公园人不多,赵秉比周一诺到得早,正在漫步机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呢。
“接着!”
周一诺走过去,利落地把一个甜筒丢给赵秉,然后跨上赵秉旁边的漫步机。
“谢了”赵秉撕开甜筒,立马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抱怨:“这几天好热啊。”
周一诺被热蔫了,咬着甜筒散漫地回道:“是啊。”
海原市这几天持续高温,白天室外温度频繁超过四十度,不夸张地讲空气都能把人烫伤。
周一诺这人最怕热,这种天跟要他命似的,要不是下午赵秉发消息说他的通知书到了,他说什么也不会从空调房里出来的。
赵秉一脑门汗,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甜筒,把通知书递给周一诺,“给你看,再给我一个甜筒。”
周一诺一见通知书来精神了,直接把袋子甩给赵秉,“都给你。”
周一诺拿着通知书左看看右看看,从造型点评到材料,越说越起劲看得出来很喜欢。
赵秉本人倒没什么感觉,觉得通知书嘛就是个入学证明什么样都无所谓,还不如手里的甜筒实在些,随意地附和着:“还行吧。”
甜筒吃得差不多了,两人的暑热也消了不少。
赵秉随口聊起谢师宴,问周一诺准备颂什么礼物给老师。
周一诺想不出新花样:“老三样,保温杯、充电宝、茶叶,随便来一个呗。”
赵秉听完撇嘴,“太老套了吧,班长的意思是我们私下里商量商量别买重了,最好能有点新意。”
周一诺蹙眉,脸上满是对‘新意’的迷茫:“有点难,给老师买东西,翻来覆去不就这几样吗?”
赵秉接道:“那也不能总买这些,听课代表说班主任办公室里的保温杯都能开店了。所以这次班长强烈建议大家搞搞新花样,我听说班长和蒋…”
说到这,赵秉立马噤声,窃窃地瞟了一眼周一诺,希望他没听清。
周一诺对有关蒋颂天的一切都敏感得不得了,‘蒋’字一出变脸色大变。
“蒋颂天怎么了?”
“没什么。”赵秉后悔地咬舌头。
“不可能。”周一诺紧追着问:“你刚刚说班长和蒋颂天要送什么给班主任?”
“没什么,真没什么。”
周一诺从漫步机上下来,站到赵秉面前跟闻见血的豹子一样,穷追不舍地问:“别墨迹,快说!”
赵秉见不说过不去,硬着头皮说道:“班长和蒋颂天最近联系班主任帮忙,为教会里的孩子们筹集了一批善款。教会的义工们为了表示感谢,制作了一份礼物让他们转交。”
周一诺一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趴在扶杠上道:“切,花样真多,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要撺掇班主任入教传教了。”
赵秉知道周一诺看不惯蒋颂天,总觉得他心机深在唐琳和周海城面前装乖争宠,但平心而论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蒋颂天真没这种感觉。
因为蒋颂天的优秀是很客观的,换谁都会被比下去。
赵秉就只觉得蒋颂天这人话少不爱笑,又太优秀,有一种遥不可及的高冷而已。
“别这么说。”赵秉忍不住帮腔,反驳:“这是做善事,不要编排人家的宗教信仰。”
周一诺第一次听见赵秉帮蒋颂天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惊又气地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帮着蒋颂天说话,你也被他灌**汤了?”
赵秉怕周一诺生气,怯怯地否认:“没有,我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当然是你这边的,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好。”
周一诺更气了,“什么不好?”
赵秉不想周一诺和蒋颂天有一天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好言相劝道:“不好就不好在,你不该因为跟蒋颂天不对付,就歪曲他的好意。蒋颂天筹善款只是单纯想帮教助会里的孩子们,至于送礼物也只是希望班主任能开心。
还有上次升学宴,你也不该在大家面前戳蒋颂天的痛处,让他下不来台。一个人的家世和家庭是没法选择的,这是**和缺憾,但不是错误和缺点。
我能理解这么多年你一直被蒋颂天压一头的心情,但这么做太伤人来人。
呃…不大…厚道。”
赵秉见周一诺脸色越来越差,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犹如蚊蝇。
周一诺瞪着赵秉好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脸一会儿红一会白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夜风干烘烘的,吹得人心燥。
赵秉拿不准周一诺什么情绪,试探性地问:“你生气了?”
周一诺还是不说话,错开视线猛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呼出来,一把抢走赵秉手里吃剩的甜筒垃圾转身走了。
赵秉从漫步机上弹射下来,追在周一诺后面。
“哎…哎,真生气了啊?”
回到家以后,周一诺把自己关在夏凉被里想了一天一夜。
赵秉说的话对吗?他是不是真的对蒋颂天做的过头了?
周一诺想到蒋颂天来家里帮忙包升学宴的伴手礼那几天,那几天已经很热了。
唐琳和周海城白天要上班,上午和下午包伴手礼的任务就交给周一诺和蒋颂天来负责。
周一诺是升学宴的主角,蒋颂天是好意来帮忙的邻居,于情于理,周一诺都应该礼貌相待,并承担比蒋颂天跟多的包装工作。
可周一诺偏不,他不想跟蒋颂天单独共处一室,更没耐心包那堆得跟小山丘一样高的礼盒,所以每次唐琳和周海城走了以后,他就把蒋颂天一个人丢在客厅包伴手礼,自己回到房间里吹空调打游戏。
周一诺是个摇滚迷,房间里有一台很大的音响设备。
周一诺那几天像是示威一样把设备声音调到最大,企图用沸腾的音乐驱赶走在在客厅里不受欢迎埋头苦干的蒋颂天。
可蒋颂天这人真奇怪,不走也不反抗,还把客厅的空调关了,一个人傻乎乎地包了几百个伴手礼。
事后唐琳和周海城夸他们俩效率高的时候,蒋颂天也不戳穿,笑着说包伴手礼挺有意思的。
周一诺听完直翻白眼,暗骂他有病。
干苦力活有意思?怕不是有自虐倾向?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在唐琳和周海城面前表现表现,这么多年蒋颂天不知道耍了多少回这样的鬼把戏。
周一诺都看烦了,懒得理他。
可昨晚听完赵秉的一番话后,周一诺有点不确定了。
周一诺又想到升学宴那天,蒋颂天一早就到厅里帮忙,领座倒茶摆酒喊菜。
从头忙到尾,在23度的冷风口下,蒋颂天的后背都湿透了。
周一诺不懂,请柬的落款处、伴手礼盒的包装上、饭店门口的横幅里,包括前来的每一位宾客的陌生面孔,无一不昭示着这场升学宴的主人公不是他,为什么他还这么上心?
为了让唐琳和周海城觉得他好?有必要吗?
在唐琳和周海城那里,蒋颂天比周一诺好早就是铁一般不争的事实了,甚至连周一诺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才总会在面对蒋颂天的时候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
那蒋颂天那天是故意抢了自己的风头吗?
答案显而易见,蒋颂天从来没在任何场合和任何人面前自诩过第一,更不屑于抢谁的风头。
因为蒋颂天不需要抢,他这人天生自带光环,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
升学宴上的那些声音,不过是他人对第一第二的正常讨论,换另一个人。
王一诺、张一诺、马一诺……都会被拿来比较,并且被比下去。
只是周一诺成了最不甘被比下去,也最输不起的那个。
周一诺忍不住回想升学宴上自己那几句伤人的话和蒋颂天听到那些话的狼狈反应,不可否认他确实做过了。
还有昨晚,他听到赵秉说起蒋颂天募款的事时,说的也过了。
不管他再怎么讨厌蒋颂天,都不该攻击他的家庭,歪曲他的意图,这是侮辱不是胜利。
周一诺被胜负欲蒙蔽了双眼,一直以为自己在升学宴上赢了蒋颂天,现在想想其实输了。
蒋颂天一直比他成熟体面,被那样羞辱了一番后,他甚至还不忘在离开前让赵秉转交红包。
真的是……
周一诺懊恼地把手从夏凉被里伸出来,探到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
房间里没开灯,很灰暗,周一诺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手里的红包。
红包的款式很独特,封面上的喜羊羊图案是立体凸出来了,外轮廓纹了一圈金色的闪片,很漂亮。
周一诺打开数了数,一共三千。
升学宴收到的其他红包都交给唐琳保管了,唯独这个周一诺自己留着。
周一诺原本把这钱视作大败蒋颂天的战利品,预备用它在接下来的两个月请赵秉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大吃大玩挥霍干净,气死蒋颂天。
可如今……
周一诺看着这些钱直叹气,第一次觉得毛爷爷压手。
把钱装回去后,周一诺继续躺在床上神游。
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里的门铃响了,周一诺听到唐琳让周海城去开门。
周一诺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三分。
这个点不知道是谁,不会是蒋颂天吧?
周一诺心虚得厉害,如临大敌似的把耳朵从夏凉被里露出来听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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