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个问题。”傅雪怜问，“严府丢失的那枚铜章，严夫人可知是何来历？”
严夫人寻思道：“我只知，此章是严府祖上传下来的一枚印章，是枚个人私印，但上面刻的字并非严姓，好像是……一个‘苏’字。”
傅雪怜明白点头，继续：“那请问夫人，严府一直都在做什么生意维持府中。”
严夫人不假思索：“我们严府一直都是做仿瓷生意。前些日子，我和老爷刚出外经商回来，也便是当晚……”严夫人不忍再回想，“我们家老爷被无头鬼杀害！”
说完，严夫人又蹙眉，“敢问傅道长，我严府做什么生意与这无头鬼有何关系？”
“严夫人先别急。”傅雪怜让她冷静，道，“接下来我会问第三个问题。但请夫人务必能够如实回答。”
“好。”
严夫人肯定点头，等待傅雪怜发问。
傅雪怜道：“请问严夫人，除了仿瓷，严夫人可知严家祖上做的何种生意？又靠什么发家？”
“这……”
傅雪怜的问题很快叫严夫人为难起来，字语间吞吞吐吐。
穆阳坐不住道：“不是说来商量对付恶鬼之事吗？你查人家户口干吗？”
“哎哎！”楚商吟立时从圈椅上挺直腰板，“这不正商量着吗？”
为了防止两人吵起来，傅雪怜赶紧插话道：“此事需循序渐进。”随后又郑重告知严夫人，“如果严夫人不能回答，那么此事将无法继续彻查下去，恶鬼也不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见傅雪怜言辞凿凿。
严夫人低眸捏着帕子，再三犹豫下，她将客堂里的下人都遣下去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微雨跟着下人们一并离开。
见在场仅剩各位道长，严夫人这才深吸一口气，透露一星半点道：“实不相瞒，严府起初发家，确实不是靠普通生意。”说罢，她紧张抬眼，望向四周一圈人，攥紧手里的帕子请求，“还请各位道长，听拙妇说完之后，切莫要说出去！不然！”
严夫人神色严肃，见其他人保证点头，才放心开口道：“拙妇先前听老爷提起过，说是百年前闹饥荒，严家祖上迫不得已，与外人一起做过土夫子，用得来的财物换取有钱人家的粮食，才挨过饥荒得以存活。之后为了不受制于人，先祖带着家人离开家乡，才来到如今的郭城一带安了新家。”
严夫人的话证实了傅雪怜心里猜想。
扶风听得迷迷糊糊：“这‘土夫子’是何职务？”
严夫人说完一遍不敢多说。
穆阳道：“哎～师弟你出生名门世家，不食人间烟火，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他得意解释，“这‘土夫子’是我们民间对发丘中郎将的隐称，意思就是专司盗墓的贼人……等等！”
穆阳自己解释完以后，瞬时反应过来什么，瞠目结舌看向严夫人，“……盗、盗墓贼？！”
怪不得严夫人说话一直遮遮掩掩！
原是这般原因！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不管什么国家和地方，大多人对掘冢发棺之辈，视其为不齿，一般都诅咒他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若是盗墓人不小心碰上官府暴露身份，地方官府完全可以将赃物收缴，先斩后奏！
昨夜那几个盗墓贼被郭城县令带走，恐怕之后是难以再活。
更别说谁人祖上发冢起家，这要是传出去被官府晓得，怕是全家都得蹲牢狱！
穆阳一番大呼小叫，叫严夫人当时慌张起来，着急劝道：“道长且小声些！严家祖上也是迫不得已才这般！还请不要将此事外传出去！”
“三师弟。”
元君生紧地出声提醒穆阳。
穆阳合了合嘴，抱着胳膊不再讲话。
严夫人说完这些，傅雪怜道：“我猜除了严家先祖，应该还有其他同样“土夫子”的先祖，来到郭城一带安家。严夫人，在下猜的可对？”
傅雪怜望向严夫人问，严夫人点头：“不错。”
傅雪怜道：“那夫人可知他们分别是何家？”
严夫人垂眸摇头：“这我便不清楚了，老爷只是告诉过我，郭城里的确有严家祖上患难之交，但没同我细说过。”
说罢，严夫人缓缓转过脑袋，帕子掩饰地拭过唇峰，眸子更愁地看向傅雪怜，“现在拙妇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道长还有什么想问的？”
傅雪怜直言不讳：“请问夫人，严家祖上当初起家挖的哪几座坟？墓主人又分别是谁？”
严夫人想了想，“这我更不清楚了。不过……”严夫人凝思半会儿想到，“我记得老爷说过，严府有一本记录先祖之事的家传，应该就存放在老爷书房机关后的宝库中！或许其中便有相关记载！也能通过此书知道！郭城里其他祖上是土夫子的人是谁！”
“如此甚好。”傅雪怜听罢，当即拱手，“还请严夫人前去宝库中查阅此书，确认严家祖上发掘过哪些墓冢。这是调查无头鬼身份最关键一步。”
严夫人有所顾虑。
毕竟此物拿出来，便可以成为揭发严家祖上罪行的证据，让他们严家上下所有人顷刻即可入狱。
但为了替老爷报仇，严夫人咬唇起身，下定决心道：“还请各位道长随拙妇来！”
几人跟着严夫人行至严老爷书房。
严夫人一番旋转花几上的彩绘瓷瓶后，书房屏风后的墙面打开一道暗门。
她捏着一柄烛灯进去，不一会儿便从密室出来，怀里抱着一本书册，正是“严家家传”。
随后，严夫人将此书交给离她最近的元君生道：“还请道长们自行翻看。”
傅雪怜跟着道：“既然家传在元道长手里，那便麻烦元道长替我们翻阅。”
元君生点头，扶风和穆阳在一旁围观。
然家传将翻到前面几页，三人便神色渐凝。
穆阳咄咄怪事：“怎会有如此巧合！这家传上记载严家祖上好些认识的交友！竟然都与郭城中被无头鬼害死的人同一个姓！”
傅雪怜未觉多惊，只云淡风轻在旁听他们三人继续翻页。
楚商吟觉得无聊四处翻书。
傅雪怜一个眼神过去，便叫他安分。
将家传上早些年的事都翻完后，元君生最后将书册还给严夫人。
傅雪怜：“怎么样。各位从书中查到了什么。”
元君生道：“确认无疑了，无头鬼杀死的几人，包括严老爷，都是祖上掘了好些同一座墓的人。”
“哦？”傅雪怜问，“都是哪些墓？”
元君生道：“目前有两座可以确认。一个是位于中谷南山，富贾贾家之墓。一个是无妄坡的苏将军之墓。”
“苏将军。”傅雪怜锁定道，“那便是他了。偷走铜章的无头鬼，亦是铜章真正的主人。”
众人照着傅雪怜的话细想。
好像的确如此。
那无头鬼一身残甲，手持兵器又身形魁梧，与将军墓主人的身份最为切合。
所以无头鬼便是苏将军。
“这么说来。”楚商吟道，“无头鬼之所以会出现在此，正是因为多年前陪葬物品被盗，所以才来郭城寻仇敌？”
“寻仇？！”听几位道长说完，严夫人手中的烛盏险些拿不稳坠在地上，担忧道，“各位道长！你们的意思是！之后那无头鬼还会再来吗！”
“夫人莫怕。”元君生安慰道，“有我和诸位在，就算无头鬼来了，也会护夫人周全。”
可即便元君生如此说，严夫人还是心神难安。
楚商吟看不下去道：“放心吧！你家那枚铜制古章不是被无头鬼拿去了吗？那无头鬼来郭城，应该只是想要找回自己的陪葬品，杀人也只是杀些阻碍他的人。只要你府中再无那恶鬼墓中之物，他就应该不会再回来。只不过若是其他人家里有，恐怕接下来便会遭殃了。”
“那。那些不知情的人又该如何？”严夫人担忧完自己，又担心起其他人来，“道长们会去救他们吗？若是让无辜的人因此遭罪，他们便就该受着吗？”
“说起来还不是怪你们这些祖上盗墓的。”楚商吟嘀咕道，“现在遭报应了吧！”
楚商吟刚讲完，傅雪怜面不改色地用胳膊暗戳他的腰。
楚商吟闭嘴心道：知道了师父，我不说了。
扶风道：“如此，那我们得赶快按照严家家传上的记录，去寻那些还未遇害之人，给他们一个提醒。”
“哼。”穆阳冷哼，“别人都知道祖上盗墓是杀头的罪，根本不敢吭声相告，师弟你觉得我们挨家挨户去提醒，有用吗？”
“这……”扶风苦恼，“那还能怎么办？除非我们能擒住恶鬼，否则根本不知道，恶鬼今夜会去寻谁报复。”
说到擒恶鬼，元君生这时想起来问傅雪怜：“傅兄，无头鬼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你先前所说可以对付无头鬼之法，究竟是何法？”
傅雪怜逐一分析：“那恶鬼并非杀不死，只是身体不完整，以致我们就算杀死他的身，只要他的头还在，他便就不会消失。同样，如果只单单杀他的脑袋，只要他的身还在，他也不会消失。”
“傅兄的意思是。”元君生道，“我们要去无妄坡找那恶鬼的脑袋？”
傅雪怜：“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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