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璋推开审讯室的门,瞧见落光年很淡定,一点都不慌:“你好像不意外自己会坐在这。”
落光年视线随着他落座:“我听同事说了,落家大.麻种植基地有问题,也看见特勤组出动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玉璋态度温和,一双眼睛却犀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此刻他的落光年,一如既往的绵软,像只小绵羊。
“我被认回落家的这七年,常年住校,放假兼职打工,每天很晚才回家。家里有什么生意我也不清楚,想了半天,感觉帮不上什么忙。”
落光年说话时左手无意识地捏右手,玉璋发现他不是随便捏,而是在按摩的劳宫穴、鱼际穴、和小指下方的少府穴。这几个穴位,是常年握手术刀的医生才会按得地方,用来促进手部血液循环,缓解疼痛疲劳,是职业病的一种。
玉璋:“你手疼?”
“啊?”落光年抬眼看他,好像没明白他问啥。
“手。”玉璋眼神落在落光年右手上。
“哦,”落光年活动下手指,摊开掌心给玉璋看五指关节和指腹上磨出的茧子,脸上带出不好意思地笑,“最近帮鹤医生做实验,放假半个月没拿手术刀,手有点不适应。”
落光年学的是军医,专业课成绩全校第一,手上有老茧说明他勤于解剖,有点医生职业病,倒也算正常。
玉璋:“家里生意不清楚,那落承刚书房的保险柜,你见过吗?”
“你说哪个?我见过他书房有三个保险柜,一个装备用现金、银行卡、房产证之类的,一个装金条,一个装金属币。”
“都不是,是一个装药的保险柜。”玉璋推测,“箱子估计不大。”
“虽然我就见过三个,但我觉得那些画和书架后面应该还有其他保险柜或者夹层。”落光年沉默几秒,“你说的药,是指忆痕糖浆的解药?”
玉璋没有回答,短暂问询中落光年的神情、肢体举动、言语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要么是他真的啥也不知道,要么是他太能装。
目前玉璋更倾向于前者:“落家案没查清楚之前你不要离开气象局,手里工作交接一下,暂时停职。”
落光年点点头。
玉璋起身离开,落光年被林兵放出审讯室,他垂着头往主楼外走,几个执勤拉着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几秒后他直起身回头望,沈一溃败如烂泥的背影映在眼中,他的唇角勾起微不可查地笑。
“光年哥。”
灿烂地喊声唤回落光年注意力,门外大步走来九安和他的专属侍从官,落光年摆出无奈地笑,往后退了一步:“我现在是嫌犯,你们和我保持点儿距离。”
“嫌犯?”九安不屑挑眉,“就你?”
“……”落光年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干巴巴为自己的智商挽尊,“老话讲,人不可貌相。”
九安被他尬得双手猫爪似的收在胸前,上半身靠在诺兰身上喝出一声倒彩:“吁~”
“.…..”落光年木着脸看诺兰,“……能管否?”
还未等诺兰回答,落光年从他宠溺的眼神中看出答案,自问自答:“……不能。”
诺兰轻笑一声默认:“你现在去哪儿?”
“宿舍。”落光年耸下肩,此时此刻他除了宿舍也去不了哪,“你们来看银砂?”
九安提提手中的食盒:“送晚饭。”
“快去吧,别凉了。”
小情侣向医学大楼去,落光年往宿舍楼林荫路走。
气象局同事人来人往,直至附近没有人影时,落光年若有似无地瞟了眼监控,红外摄像头忽地闪烁一瞬,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不久后出现在阮凌轩办公室门外拐角的阴影里。
落光年闭上眼静静等待,半晌后九安和诺兰姗姗来迟,室内传出九安细碎地笑闹声。
又过了几分钟,落光年轻车熟路地燃烧腺体内金属紫铜将听觉提到60千赫兹,屏蔽外界杂音,专注聆听阮凌轩办公室内发出的声响。
“啪。”玻璃摔碎的声响,是阮凌轩桌子上的相框,落光年想。
“别碰,别扎到手。”今天查理斯也在。
“我来。”玻璃被诺兰扔进垃圾桶。
“这是…….”九安疑惑。
室内寂静的只剩下呼吸声,落光年睁开眼,终于发现了吗?
“爹地,这个拿棉花糖的小男孩究竟是谁?家里的全家福油画背面有他,这张全家福相片背后也有他,你别用亲戚敷衍我。”九安的声音很低,是怕起居室内的阮凌轩听见?
“……”查理斯斩钉截铁道,“没谁,别瞎猜。”
落光年摊开手心,轻蔑地瞧着皮肤上那四个指甲盖抠出的血印子。
“可是他明明就长得和我小时候很像,”九安不甘地追问,“他是不是……”
“吱。”起居室门开的声音打断对话。
“爸比你脸怎么这么白?”九安惊呼,“是心脏不舒服吗?”
“没事,换季而已。”阮凌轩听着气很虚。
“快把外套衣服穿上,不全家来接就躲在这加班熬夜,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的软软宝贝。”查理斯嘟囔。
“软软宝贝。”九安起哄地笑。
“啧。”查理斯一声制裁九安的起哄,“就属你话最多,赶紧拿上东西走人。”
“相框碎了?”阮凌轩声音很轻,“照片?”
“我收起来了。”
查理斯话音落下的同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落光年下意识露在阳光中的右脚尖收进阴影里。
他目光落在斜角的玻璃影像上。
初秋的傍晚,金灿灿的、似水波纹的阳光里,阮凌轩穿着浅驼色大衣走在中间,宝石绿半截袖的九安挽着爸比右手臂告状:“爸比,你刚刚换衣服,爹地他凶我。”
“嘿呀。”坠在妻儿身后的戈德曼伸手把九安项链吊坠转到他身前,反手在他头顶弹了个响亮地脑瓜崩:“还敢污蔑你老爹,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
“好疼!”九安张牙舞爪仰天假哭,“爸比,爹地打我,呜呜呜……”
阮凌轩被他拽的半边肩膀偏瘫似的栽歪:“我批准你们俩回家大战三百回合,在局里闹也不怕人看见笑话。”
诺兰哭笑不得地摇头,按电梯。
“局里怎么了,谁敢笑,就吃小爷一拳。”九安拽阮凌轩进电梯,戈德曼跟着迈进去,“就你小子还自称小爷......”
电梯门关闭,轿厢下落。
“......你那软绵绵的拳头留着蘸汤吃吧。”空气中余留戈德曼未尽的下半句,以及九安的呐喊,“爸比,你看他呀!”
落光年眼睛忘记眨的一直盯着那块玻璃,看空无一人的长廊从淡金色变橙黄色,变紫红色,变深蓝色,最终变成黑色,深不见底的黑。
路灯再次将玻璃映得明亮,他脚刚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地上,扑通的声响在空旷的长廊反复回荡。
他缓缓抱住双膝,像未出生的婴儿缱绻在爸比身体里那般,闭上了眼睛。
*
“嗡——”
病房内,和衣躺在银砂身旁不到一小时的玉璋被手腕震动吵醒,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他轻手轻脚坐起来,小声说:“是我。”
“老大。”林兵那边抓人声嘈杂一片,“落家种植基地、药厂人员都抓捕完毕,但是查抄物品时发现小库房里提炼好的大麻脂、忆痕糖浆、还有很多种药材不见了。所有监控都没问题,但就是什么都没拍到,奇了怪了。”
玉璋:“能确定都是今天不见的吗?”
“不能,这边工作人员交代小库房只有落承刚在场的时候才能开。”
“那先不管,落承刚和野牛合作,有阿廖金在,监控什么都没拍到也正常。”玉璋偏头看眼熟睡的银砂,起身掖好被角出门,“落承刚到家了?”
今天下达命令时,落承刚正在国外出差。
为了不打草惊蛇,林兵与防爆组、特勤组一直守到落承刚回来才动的手。
“对,我亲眼看他进了别墅大门,不过他家别墅群面积也不小,大概一万八千平。”
“我马上到。”
玉璋快步走进楼梯间,指尖敲击耳机:“行动。”
刹那间,气象局广场数辆军车齐齐亮起前灯,黑夜亮如白昼,车内同事纷纷坐直身体,眼神刚毅,神情肃穆。
玉璋路过医学所大楼,见落光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台阶上,顿住脚步:“怎么不回去睡觉。”
“去抓落承刚?”落光年声音有点哑。
玉璋眨眨眼:“?”
“我刚刚想起来落承刚说,他书房的保险柜都有自毁装置和炸弹,我和你一起去,或许能帮上忙。”
玉璋招手:“跟上。”
探测处迷彩色军车鱼贯而出,在专属车道上飞驰。
落光年坐在玉璋旁边小声说:“往常23:30这个时间,沈姨已经睡了,落煜城和落无双在房间里打游戏。要是落家主刚到家,家里所有人会聚在一起吃宵夜。要想悄无声息进宅子,不和保镖起冲突,那么我们需要从……”
“你也吃吗?”玉璋忽然截了话。
落光年没听清:“什么?”
“我说,他们吃宵夜的时候,会带你吗?”
往来路灯映亮玉璋的双眼,那里有着落光年看不懂的情绪,他沉了几秒:“我很少上桌。”
“对不起。”玉璋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你妈妈的死,我很抱歉。”
落光年一动不动凝视玉璋的后脑,眼底的光忽明忽暗,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半分钟后落光年放下车窗,风呼呼地吹起璨金色的发,漾开眼瞳表面的那一层属于大学生天真,露出瞳底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冷漠,他无声地呢喃:“我不能,替他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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