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缪勒·克里斯汀身着绣着金线的黑色礼服,肤色苍白,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暗紫色长发垂在肩上。
身形高大的近卫莱昂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缪勒雪白的腕上盘着一条环纹紫色小蛇,丝丝吐信。
按理说,袁逸天是可以叫二皇子一声表弟的,不过二皇子似乎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被这么称呼。
“回禀二皇子,我们、我们方才在聊凌将军的小儿子……”
缪勒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我刚来,那个小家伙在哪儿呢?”
袁逸天回头扫了一圈,却发现时笙已经不在原地。
时笙方才被谢擎明晃晃得无视,默默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很快被桌上的甜点吸引了目光。
他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在盘子里放了几只小蛋糕,打算找个位置坐下来好好品尝。
那些打扮精致华丽的贵族女士男士们三五成群,见他靠近全都压低声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时笙找了一圈儿,终于发现一个只有一个人的角落。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正弓着身子小口啜饮红茶的袁慕身子一抖,茶水不小心溅到手上,慌里慌张道:“当然可以!”
时笙就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来,这里比较偏僻,还能隔绝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他心情好了点。
挑了一个顺眼的小蛋糕,时笙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注意到一旁戴着眼镜的男孩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看自己,时笙友善地将盘子推过去一些。
“你也想吃小蛋糕吗?可以分你一个。”
袁慕连忙摆手,脸上带了一丝羞窘,“不不,我不想吃。不是,我是说,你、你吃吧。”
经过这几天尤里安的谆谆教导,时笙已经开始下意识地保持优雅,不过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捧着红茶的袁慕看时笙吃的这么香,忽然也有点想吃小蛋糕了。
缪勒带着袁逸天靠近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时笙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样子。
甚至他们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时笙仿佛都没有注意到。
袁逸天本来还想嘲笑一下这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却发现时笙穿着一身白色小西服,姿态优雅,一举一动看着还真像谁家的小少爷,而不是刚被接回来几天的土包子。
袁慕却是注意到了来人,尤其是里面还有二皇子和经常欺负他的继弟袁逸天。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站起身磕磕绊绊地行礼:“二、二皇子殿下。”
袁逸天没想到坐在时笙旁边的是袁慕,下巴抬起,面露嫌恶:“袁慕?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这喝茶。”他深深垂着头,一只手紧攥着衣角。
缪勒当然也认识袁慕,他是舅舅原配生的儿子,比起袁逸天还要名正言顺。但可惜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唯唯诺诺的,缪勒虽然看不上,也不会表现得太苛刻。
“是袁慕啊,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多谢二皇子殿下……”袁慕低着头嗫嚅道。
袁卫乾以前不乐意带袁慕出席这些场合,找的理由都是袁慕身体不好。
袁逸天见到一旁时笙还坐着若无其事地吃小蛋糕,气不打一处来,趾高气昂道:“你这没教养的小子,见了二皇子还不赶紧行礼!”
时笙咽下嘴里的食物,指了指自己:“你好,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
这个人凶神恶煞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就大呼小叫,看起来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样,但是时笙明明对他没有印象。
尤里安教过他怎么行礼,不过来之前跟他说除了皇室的人,对于其他的人不必行礼。面前这位似乎是什么二皇子,时笙微微躬身。
没想到缪勒突然上前两步,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拦下他行礼的动作。
“不必多礼,漂亮的小家伙,我是缪勒,你叫什么名字?”
缪勒的语气柔和,直勾勾地瞧着时笙的脸,视线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黏腻感。
“我叫时笙。”
时笙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微微用力挣脱了二皇子的手,姿态恭敬地垂下头。
“真是不错的名字。小时笙,郊外马场新送来了几匹古战马,后日跟我一起去试试吧。”
缪勒似乎没有察觉到时笙的抗拒,语气亲昵地发出邀请。
时笙注意到缠在他腕上的那条紫色小蛇,冷不丁回忆起在萤罗星遇到的黑脚怪,黏腻冰凉,令人发憷。
“不用了,谢谢您的邀请。”时笙僵硬地摇摇头。
缪勒微笑的脸色缓缓冷了下来。
袁逸天见状,立刻指着时笙的鼻子大骂,“果然乡下来的就是不识好歹!二皇子的邀约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敢拒绝?!”
缪勒不紧不缓地举起一只手,袁逸天登时收了声。
缪勒盯着时笙语气莫测道:“为什么?谢冕跟你说什么了?”
谢冕?
时笙疑惑地摇头,大哥对他一向是惜字如金的,今日来之前也只对他说了一句“跟在我身后,守好规矩。”
至于二皇子的事,根本是提都没提过的。
他这么说了,缪勒的脸色却更加阴冷,给人的感觉就像他袖口滑腻的小蛇,笑起来也阴恻恻凉飕飕的。
“是吗?他没有提过我。”
“时笙——”
谢冕不知何时从社交场上脱身,来到时笙身边。他身姿高大挺拔,因为喝了酒脸上比平日多了一丝血色。
“不是说让你去找谢擎吗?在这里做什么?”
时笙一时有些语塞,站起来支支吾吾,“二哥他、他……”
谢冕看他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他仿佛才刚注意到坐在旁边好整以暇看过来的缪勒,一丝不苟地行礼。
“二皇子殿下,家弟年纪尚幼,若有冒犯请多海涵。我先带他回去了。”
缪勒似笑非笑:“谢冕少校倒是个好哥哥呢。”
谢冕吐出两个字“谬赞”,便以眼神示意时笙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路上楼,谢冕没进去,只站在外面往里看去。
打游戏上头的谢擎被旁边的付临声戳了戳,“喂,你哥你哥。”
谢擎一下子顿住,恹恹地站起身,撂下一句“下次再玩”。
谢冕带着兄弟二人去向大皇子与大皇子妃告辞。
大皇子亚瑟·克里斯汀有一头白金色的头发,温婉美丽的大皇子妃挽着他的胳膊。
“谢冕,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当然,感谢您的款待。”
时笙跟在谢冕身后行礼,大皇子的视线似乎在他的红发上停留一瞬,很快又移开了。
谢冕告别后转过身,眉眼霎时间冷峻下来。
“走吧,回家。谢擎,希望到家之后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他率先往门外停着的飞艇走去。时笙能感觉到大哥生气了,连忙跟上,却被人一把拽住。
回过头,谢擎一脸桀骜,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告状了?”
“没有。”
时笙无辜地摇头,他没告状,是大哥自己猜到了。
谢擎冷哼一声,似乎不信他的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坐在飞艇中,一路上安静得仿佛空气都被冻住了。
时笙与谢擎坐在后座,隔的老远。令人窒息的安静中,他还得承受来自旁边刀片一样的目光。
回到别墅,谢凌云显然还没回家。
尤里安贴心地为谢冕送上醒酒汤,谢擎与时笙面前则是一杯牛奶。
谢冕揉了揉眉心,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
“说吧,为什么把时笙一个人扔在宴会上?”
谢擎往后一仰,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冷嗤:“为什么不可以,我凭什么要管他?”
谢冕还没开口,谢擎接着道:“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他是你弟弟对不对?”
“别装了,大哥,你累不累。你不过是为了谢家的面子罢了,不然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上赶着为别人操心?”
谢冕蹙了蹙眉,声线冷厉:“谢擎,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
“我的身份?什么身份?我只知道,在妈妈病重想要见老头子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在哪儿?!”
说到这里,谢擎似乎忍无可忍,霍然站起身,一拳砸在桌上。
他眼圈泛红,指着时笙的鼻子大吼。
“他在别的地方!跟别的女人!有了别的孩子!”
听到谢擎的话,谢冕蓦地收紧了放在桌上的手,唇角紧紧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谢擎继续发泄心中的怒火,“十五岁,呵,多么巧,过几日就是妈妈十五周年的忌日了。”
“谢冕,大哥!当初我们还小,老头子一句出了意外没赶上见妈妈最后一面,我们就傻乎乎地原谅了。现在呢?这个野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接回来,正正好好十五岁,你还在装聋作哑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谢擎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咆哮出来的,脖子上青筋鼓起,眼睛里却闪过一抹水光。
半晌,谢冕揉着额角的手放了下来,嗓音沙哑。
“这件事,我会找父亲要一个交待。”
“交待?老头子现在敢把他接回来,过几天就敢把他妈妈接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要多一个后妈了,你还在等什么交待!”
时笙弱弱地插了一句:“……不会的,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怒火中烧的谢擎一哽,嘴唇动了动,恨恨地把头偏向一旁。
“时笙,你先回房间吧,我跟你二哥有事要说。”谢冕对时笙道。
“嗯。”
时笙起身去了三楼,一推门,阿垠竟然就蜷缩在门口,闻到他的味道,一骨碌翻起身,在他脚边兴奋地扑来跳去。
时笙蹲下身摸了摸阿垠,没有回房间,抱着它去了三楼的露天公共阳台,那里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
深蓝色的夜空中许多星星明灭闪烁,亮晶晶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一颗是萤罗星呢。
时笙明白大概是不可能的,萤罗星那么小,又那么远,不可能在这里看得到。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面上,夜风从山上袭来,带着一丝凉意,远处的群山黑黢黢的,像是一圈儿直立巨人的影子。
萤罗星上也有几座山,或者说该称为低矮的小山包,小时候妈妈会带他去山上采野花野果,入夜了也不怕,萤火虫会为他们引路。
星星点点的萤火落在妈妈的手指上,很漂亮。
妈妈……
久违的,时笙在夜色中无声地喊了这个称呼。然后把头埋在膝盖上,抱着阿垠努力缩小自己。
要是风能把他隐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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