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鼓作气冲下四楼,直奔学校大门。
然而,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离放学还有十分钟,保安绝不会放我们出去。
“站住!还没到放学时间呢!”
保安大叔拦在门口,一副公事公办、毫不通融的样子。
他看着我和江祈,眯了眯眼,凭借多年经验怀疑道:“你俩不会是提前早退想溜吧?”
我心里一紧,急忙摆手:“不是的,我们真的有急事……”
“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他逼问。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江祈的手腕,转身就往旁边跑!
“快走!”
要是被抓住,就真的来不及了。
“哎!你们给我站住!”保安大叔见状,立刻追了上来。
我们慌不择路,跑到一堵相对低矮的围墙下。
我推推江祈:“快!翻过去!”
“你呢?”他喘着气问。
“别管我了!你快去霖雨河救刘小满!”
然而,江祈却没有听从我的话先走。
他毫不犹豫地立刻蹲下身:“踩着我上去。”
我愣了一下,想说“不要”,但身后保安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
别无选择。
我咬咬牙,踩上他稳稳的肩膀,扒住墙头,奋力翻了上去,然后跳下墙外。
几乎就在我落地的同时,江祈也利落地单手一撑,敏捷地翻越了过来。
墙内传来保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我们心跳如雷,不敢停留,拔腿就向公交站台狂奔。
跳上刚好到站的公交车,关门的瞬间,放学铃声远远地从学校方向传来。
我们……逃出来了。
二十分钟的车程,此刻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紧紧攥着扶手,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这一次还是无法改变,会怎么样?
难道我会被永远困在这个死循环里吗?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车一到站,我们跌撞着冲下车。
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江祈一把扶稳我,然后紧紧拉着我的手就向霖雨桥方向冲去。
没想到,十八岁没牵到的手,竟然在十五岁阴差阳错地牵到了。
我们一路从桥上跑下河滩。
我猛地停住脚步:“我过不去了,你快去找刘小满。”
江祈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朝刘小满的方向冲去。
然而。
“砰!”
一声闷响,他竟然也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猛地弹了回来。
我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什么意思?连江祈也过不去?
江祈也慌了,他看向不远处的瘦小身影,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我们开始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去撞那堵看不见的墙,肩膀撞得生疼,灵魂都要被震出躯体,但那堵墙纹丝不动。
我把江祈带到这里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刘小满的死亡吗?
这太残忍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我回到过去,却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那我回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那我和参宿……是不是最终也注定会走向决裂的结局?
脑子乱成一团麻。
恍惚间,我听到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是江祈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他浑身一僵,按下接听键。
“江祈哥!你终于接我电话了!”电话那头是刘小满兴奋的声音。
江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小满……不要站在河里,很危险,快上岸吧。”
我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死死盯着远处的刘小满。
刘小满没有任何动作。
“小满,河里很冷,不要呆在河里。”江祈重复了一遍。
刘小满还是没有动作。
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听不到。
“江祈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我最近好孤单呀,你和萧和哥都没有来找我玩。”
“对不起……小满……”江祈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哽咽。
江祈在哭,可惜刘小满听不到。
“你知道吗?霖雨河里的鱼变多了呢,我一会儿抓一大条回去,让我奶奶给你们做糖醋鱼吃!你和萧和哥可以一起来吗?”
“好……好啊……”
江泣不成声,拼命点头,“我和他……一起来……”
“你们不要再冷战了,好不好?”
江祈握着手机保证:“我们不会再冷战了……我们会和好的……”
“我们还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不对?”刘小满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对……”江祈的眼泪汹涌而出,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
周围的场景消退,空间碎裂。
等我再次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回到了那片寂静的蒲公英花田。
微风依旧,白色的绒球轻轻摇曳。
江祈站在我对面,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
“你接到他最后一个电话了吗?”我问他。
“接到了。”
——
从那片蒲公英花田回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周遭的景象骤然切换,刺耳的喇叭声尖锐地响起,冰冷的雨点密集地砸落,打在身上竟有些发痛。
车辆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溅起浑浊的水花。
我回来了。
回到了11月21日,我和江祈分手这一天。
我茫然地站在雨中,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模糊地显示着那条我发出的“我们分手吧”。
以及下方,江祈在五分钟前回复的那个简短的“好”。
不知所措。
我下意识地去摸脖子,那根星星项链,并不存在。
没有改变……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江祈还是分手了?为什么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嘀!!!”
一辆轿车擦着我的手臂猛地刹停。
司机惊恐地探出头,对着我怒吼:“找死啊你?不要命了!”
我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马路中央。
我恍恍惚惚地退到人行道上,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思绪。
我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如果没有记错,这一天,奶奶住院了。
走到病房门口,那里围了一圈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挤开人群向里靠近,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里面传来:
“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难道做的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五年了!你瘫痪五年了!我给你擦屎擦尿,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到底还要折腾什么呀?”
奶奶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
我听到周围有人小声议论:“怎么回事?子女不想照顾老人了?”
一个知情的大妈低声解释:“不是……是那个老太太,趁儿媳妇不注意,自己从床上爬下来……想从窗户跳下去……”
我心头巨震。
奶奶……要跳楼?
“估计是老人不想再拖累子女了吧……”有人叹息道。
我用力挤开人群,走了进去。
妈妈看见我,怔住了。
“妈。”我喊了她一声。
目光向下,看到病床上的奶奶紧紧闭着眼睛,眼泪却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套。
我看着妈妈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妈,要不然你走吧。”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我。
“你离开我们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商尽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猛地抓起病床上的枕头狠狠砸向我。
“我没有胡说。”
我没有躲,任由枕头砸在身上:“这么多年了,你对我们仁至义尽了,你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不要再被我们耽误了,你走吧。”
她却像疯了一样冲我吼:“商尽欢!你不认我这个妈了是不是?你要赶我走?”
“不是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可以幸福一点。”
“我幸不幸福不用你管!”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你只管好好读书就行了。”
我平静地反驳她:“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照顾奶奶,我可以……”
“你拿什么照顾?”她打断我,声音尖利,“你不读书了吗?你去打工吗?你出去看看你能挣几个钱?能撑起这个家吗?”
“我可以不读,我无所谓。”
“欢欢……不要……”病床上的奶奶终于出声。
“都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拖累你们了……是我不好……”她开始无助地哭泣,流出浑浊的泪水。
她很痛苦,妈妈很痛苦,我也很痛苦。
我们究竟要痛苦到什么地步?
妈妈看着奶奶,又看着我,疲惫地叹了口气。
许久,她抬手,把凌乱的头发全部撸到脑后,然后叉着腰。
“好了,今天是我太急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乱发脾气。”
她走到奶奶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妈,您不用觉得连累我们,如果真觉得……那您就好好养好身体,别让我操心了,好吗?”
然后她转向我:“你,就给我好好读书,考一个好大学。将来出息了,好好报答我,能做到吗?”
我无语凝噎,最终吐出一个字。
“能。”
……
周日下午返校前,我先回了趟出租屋,参宿一般会比我早到。
我推开门,她果然在。
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快地回头打招呼,只是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作业,笔却一动不动。
我放下书包,她被惊动:“你来了啊。”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眼前的参宿,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她的嘴角不再习惯性地弯起,那双眼睛也开始黯淡无光,灰蒙蒙一片。
在过往的记忆里,我和参宿的关系,就是在这样我浑然不觉的日常中,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变得冷淡疏远的。
那时候,我固执地认为是因为自己太沉迷于学习,忽略了她的感受,才导致我们渐渐无话可说。
我总天真地以为,没关系,等忙过这一阵,等考上大学,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关系自然会回到从前。
可我从未真正意识到,有些裂缝一旦产生,就无法弥补。
就在一个半月后,她搬走了。
我们之间,最终走向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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