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脸上的空洞，好似散发着诡异的微笑，缓缓向他靠近。
甚至近了，他还能瞧见骨缝中未剥落的黑泥，与看了令人直犯恶心的蛆虫。
“师、师尊！”
他艰难吞咽口水，身体出于对危险的本能，下意识举起剑。
却感到肩膀一沉，随后被慕云抬手抓住甩到身后，迎面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骷髅头修长的骨节抵着剑，指尖像是被刻意削尖，在朦胧月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
长情不由后怕，若不是师尊方才那一下，他恐怕就……
师尊的剑透着莹莹流光，剑穗铃音颤响，长情猛然回神，却见师尊已斩下数道剑芒，横劈竖刀，铺天盖地朝骷髅刺去！
那骷髅摇摇欲坠，径直倒下。
冷汗不知不觉浸湿长情整个后背，劫后余生的他，下意识望向师尊。
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许轻松，却看到师尊长眉皱起，脸色越发凝重。
长情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僵硬回头，顺着师尊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自己身后，一连站着十几具骷髅的影子。
只一眼，便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长情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剑，唇瓣咬了又咬。
“难道这就是死士？”
“看来……玄殷所言非虚。”慕云若有所思，在它们动身之时，他猛地侧眸向长情看去，“待会儿打起来你先跑，我垫后。”
“可是师尊——”
平时吃个饭都能絮絮叨叨挑剔良久的慕云，在生死之间，却尤为坚定。
长情自知拗不过他，只好先点头答应。
叮——
铃音悠扬，月白色剑穗上挂着的银铃随着慕云出剑动作，发出声声清脆的响动。
如同泉水击石，泠泠作响。
对面死士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猛飞扑，修为低的跟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它们的利爪撕成两半。
按照他与师尊的初计划，趁师尊引开那些死士后，长情就寻个机会逃走。
然而他踏出一步，对面粗树干的位置突然闪过一声异响，很快一颗骷髅头从后冒了出来。
紧接着是二颗、三颗、四颗……到最后，放眼望去满是让人头皮发麻的骷髅，装都装不下！
长情崩溃地挠挠头发，猛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只有一两只他或许可以试着拼上一拼，可这么多……
“师尊，看来……今日我们谁也跑不掉了。”他苦笑朝慕云摊手。
下一瞬，腰间佩剑颤动，长情毫不犹豫重新拔出长剑，加入战局。
想到接下来他要跟师尊并肩作战，隐隐的，他竟从中松了口气。
好像这些密密麻麻的死士，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当然，送命另说。
一时间，刀光剑影，寒光交错！
这些死士以白骨为刀，指尖尖刺为刃，加上其诡异的速度，每次与慕云正面相抗，骨剑相接触，总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慕云每杀一只死士，总会有新的死士冒头，一来二去，他的体力逐渐匮乏，面对百来只死士，也显得越发力不从心。
哗——
剑尖插入地缝，慕云神色痛苦，撑着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他抬眸，视线穿过前方众多死士，落在一名白袍少年身上，看清少年被提起的双脚，他瞳孔蓦然紧缩！
慕云张张口，只觉得声音像是卡在喉咙，此时的他体力严重虚脱，连说句话都费劲。
与此同时，对面死士毫无预兆地扑上来，慕云一惊，急忙在掌心聚起一颗火球，对准它脑袋砸去！
趁对方动作停滞的几个瞬息间，慕云咬咬牙，硬是拖着自己这副疲惫的身体瞬移到长情身前，一剑刺入死士眉心！
这套动作下来，利落流畅，毫不拖泥带水。
“师、师尊……”长情视线不由被慕云衣角的艳红吸引，猛一低头，顿时大惊失色。
“师尊，你受伤了！”他下意识抬手帮忙检查，不料被师尊摁住，皱着眉冲他摇头。
慕云抵唇轻咳，身形恍惚有些摇摇欲坠。
“为师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咳咳咳！”
“还说没事！”长情正欲去扶，再次被慕云拒绝，他只好泄气，一脸控诉地看着慕云。
“已经来不及了……”盯着眼前越来越多的死士，慕云小声呢喃，他从未感到如此绝望过。
死士本身不强，但它的速度却发指到令人崩溃。
慕云心里像是装着颗大石头，堵在胸口，浑身血液几近凝固。
长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面色惨白，持剑的手指已经攥得根根泛白，不住发抖。
四面死士迈着稀碎小步，僵硬地扭动身体朝他们走来，而两人则像围城里的困兽，只有被等待宰割的命运。
两人后背紧靠，持剑却犹豫不决，抿着唇一言不发。
难道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吗？
师徒俩已经做好被这些死士撕成碎片的准备，长情刚闭上眼，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哨响。
刹那间，死士像是收到某种命令，哗啦一下子四散逃开，周围又恢复平静。
长情愣了几瞬才反应过来，眼前光秃秃的一片还令他有些不适应，若不是攥得出汗的手心，他差点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他使劲揉揉眼，不曾想再睁开时，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一抹鹅黄色俏丽身影。
那人后脑梳着精致的发髻，斜插一支素色白玉簪，青丝如墨，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荒郊野外的，寻常女子怎会出现在这儿？
长情眼眸危险半眯，他用警惕的目光将女子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起身挡在慕云面前。
声音清冷：“你是何人？”
鹅黄色衣裙少女缓缓转身，她面容清秀素雅，温婉端庄，简单梳了个流云髻，只用两根白玉簪做点缀，额前发丝自然垂落。
她一袭鹅黄色蝶袖流仙裙，最外层裙纱上还有几只淡黄蝴蝶做点缀。
整体看上去清新而不显繁丽，恰到好处衬托出她出尘不染的气质，额前随风飘动的碎发更显灵动。
眼看那女子正欲上前，长情眸光幽暗，拔剑横在自己身前，直接冷脸警告。
“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一愣，忽的“噗嗤”笑出声，把玩起手里用树叶做成的小哨。
“方才可是我救了你们，这就是你们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怎么这句话听着那么耳熟？
慕云皱皱眉，听到这句话心里像是点燃了一股无名火，总觉得这句话有谁对他说过。
“那这位恩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推开长情，径直向前迈出一步，散发出的冰冷气场丝毫不亚于长情。
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慕云看了一会儿，才轻笑道。
“没想到当年总爱玩泥巴的胖小子，长大后相貌如此俊朗了。”
这话说的两人都有些错愣，师徒俩面面相觑，慕云像是想到什么，唰得红了脸。
或许由于修仙的缘故，慕云对自己小时候的事还是有些印象的。
只记得当年他跟村里二丫玩儿得很好，他跟二丫一样，都是流落街头的孤儿，他们经常结伴外出觅食。
小孩子之间玩耍的方式总是很简单，无非是过家家，再无聊的时候二丫负责刨坑，而他负责捏泥巴玩，以此来打发时间。
不过这都是多久的事了？久到就连慕云自己，回忆起这段儿时记忆时也变得模糊起来。
后来他被师尊捡走，再也没看到过二丫了。
“师尊？”
一根手指暗暗戳了戳他的肩膀，慕云回神，扭头看到略显犹豫的长情对他超小声嘀咕。
“师尊，你……跟她认识？”
“我当然不——”
一个“不”字还未完全说出口，慕云忽然看到面前黄裙少女收起叶哨，一脸不悦地叉起腰，灵动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电光石火之间，慕云恍然大悟！
“你你你……”他颤抖指着女子，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莫非你就是二、二丫？！”
女子满意点头，大大方方转了个圈，衣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摇曳生姿，如同一朵盛开的蝴蝶花，香气芬芳扑鼻。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叫这个名字了，不好听，你就叫我温莹吧。”温莹随意摆手，很快注意到被慕云挡在身后的长情身上。
若有所思般摸摸下巴。
“方才听他叫你……师尊？”她勾勾唇角，眼底笑意漾开，旋即走到长情身前，又是一番打量。
“不错嘛，你小子倒是越混越好了，看你顺利当上祁仙宗掌门，成为一部分人心里敬仰的上仙，身边还有听话的小弟子照顾着，我便放心了。”
温莹说着，手下意识搭上慕云的肩膀，然而掌心覆上去的瞬间，五指顿时变得透明，搭了个空。
失落情绪划过眼底，温莹垂下眼眸，眸光在那一刻恍惚暗了下去，很快无所谓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慕云却愕然失色，瞪大眼睛看着温莹，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怎、怎么会……许多年未见，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温莹沉吟片刻，向他摊手。
“此事说来话长啦，倒是你变了许多，诺，你身上这身衣服很衬你，看来前任掌门把你养的很好。”
“至于我……也许这就是命吧，在你被接走以后，我没活几天便被村里老无赖看上，选择跳崖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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