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这几天过得太·安逸了，完全忘记作为一只猫，主人要给它洗澡这件事。
他生无可恋地任由季青禾将他放入浴缸中，抬起爪子左嗅嗅右嗅嗅。带起的水花溅了季青禾一脸。
“火火乖啊，我们就简单洗一下，很快、很舒服的。”季青禾捏住他作乱的爪子，给他来了一套马杀鸡放松肩颈，缓解猫咪的紧张情绪。
沈燃不敢再动，随着季青禾手指有节奏地按摩，慢慢放松身体，头脑也随之放空。
沈燃的耳朵一抖一抖，被蒸汽熏得更熟。
水温被特意调节过，对季青禾来说有些烫，但对小猫来说是很舒服的温度。
沈燃放弃反抗，任由他动作。
季青禾有点诧异，网上说小猫怕水，他全副武装，做好了火火剧烈反抗的准备。
结果，小猫乖得不可思议。
季青禾把沐浴露均匀涂抹在火火身上，力道轻缓地拂过沈燃每一寸皮肤，每一缕毛发。
浸了水的火火更加瘦了，没了蓬松的毛，一双大眼睛显得有些突兀，季青禾控制着手下的力度，不免有几分心疼。
季青禾那双手有规律地摩挲着沈燃，从脑袋到尾巴，给他每一撮毛都洗得干干净净，一点污垢也没有。
沈燃视线顺着季青禾骨节分明的双手攀附上他的侧颜，失了神。
季青禾做事总是最细致妥帖，沈燃不得不承认，他很舒服。
从来到季青禾身边，沈燃就再也没受过一点苦。
直到被季青禾抱出浴缸，沈燃才回过神来。他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凉意，就被一片厚白棉毛巾拥住了。
火火配合着他的动作，说抬爪就抬爪，要擦头就擦头。全程不见一点挣扎之意。
他隔着毛巾抬起火火的脑袋，坏心眼地拨弄小猫的胡须。
火火也不躲，任由眼前的人捏圆搓扁。
季青禾响亮地亲了口小猫的前额，由衷感叹：“好乖。”
季青禾细心擦干火火身上的水分，浴室的光落在季青禾墨色的眸子里，又暖又亮。
“咚——”
沈燃的心变成了一面鼓，有人执着鼓槌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沈燃的耳朵被温柔地捂住，吹风机的暖风轻扫，有点热还有点痒。
被水浸湿的尾巴重新变得蓬松。季青禾松开手，按着小猫的前爪，故技重施地把头埋进火火的肚皮，笑着说：“香了。”
“咚——”
“咚——”
两下、三下……鼓声愈急。
沈燃想阻止打鼓的坏人，可越阻止他越偏要敲得惊天动地。
他仰着头不敢去看季青禾的眼睛。可手上，肚子上，男人的温度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季青禾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沈燃还没松口气。却见季青禾视线下移，落在沈燃腹部，做出了一个让沈燃永生难忘的举动：季青禾俯下身，对着那道沈燃自己都不愿多看的伤疤，爱怜地亲了又亲。
世界按下暂停键，定格在季青禾吻他这一帧画面。1
沈燃僵在原地，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像是不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机械地低下头，却撞入了季青禾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嫌恶、没有同情，有的仅仅是一片温柔而平静的湖，湖很小，只装得下一个沈燃。
沈燃这才知道他受得住剖腹的疼痛，却受不住季青禾的一个吻。
-
季青禾换上了新的被套，洗完澡的沈燃不再拥有自己单独的小四件套。小猫都不用他抱，自己就跳上床，迫不及待地要和季青禾挤进一个被窝里。
一个被窝就意味着和季青禾的距离更近，可以窝在他怀里，可以贴着他取暖，可以依偎着他趁他睡觉时把这几天被占的便宜通通占回来。
沈燃想着想着，又想起那个吻。他手搭在季青禾吻过的那片地方，反复回味着。笑得傻里傻气的，越想浑身越往外冒热气，他往被子里钻了钻，只露出一对粉红的耳朵尖在外头透风，试图降下一点温度。
可是季青禾呢？
那个让沈燃心烦意乱的始作俑者去哪了？
卧室里很安静，季青禾把小猫放到床上后就不见了踪影，只剩沈燃独守空房。
亲完就跑？沈燃不允许。
沈燃灵活地钻出被子，哒哒地跑走。
季青禾还在码字，给小猫洗澡时突然有几个新的想法，他将其视为灵感之神的降临。很感恩地继续补充设定。
小猫从门缝钻进来，小小一只，不引人注目。
季青禾也没看到，沉浸在自己的书里。
腿上一重，季青禾停下手上的动作，纳闷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火火。
“火火？你怎么在这，怎么还不睡觉？”季青禾疑惑过后，立刻板着脸教训不听话的小猫。
沈燃的表情更严肃，伸出爪子毫不客气地敲了敲电脑右下方显示的时间。
接着小猫生气地叫了一声，声音十分嘹亮。像是在指责季青禾说一套做一套。
季青禾有些心虚地移目，一本正经地忽悠：“咳，这个嘛……小猫咪不可以熬夜，但是人类可以。很多人类都是要熬夜加班，养家糊口。”
他说得冠冕堂皇，把“白天不醒，晚上不睡”的坏习惯说得有理有据。
沈燃听着他强词夺理更加来气，咬着季青禾的的袖子就要拉走他。
……
拉不动……
沈燃不满地松开勾着季青禾衣袖的爪子，泄愤地按着键盘，滚过一串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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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禾扼住小猫作乱的手，火火没按到什么不该按的，都是一些字母。幸好他也设置了自动保存。
“好啦好啦，我再写一——小会就去睡觉了。”他拇指和食指微屈，做出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火火坐在他腿上，也不动窝，大有一副季青禾不睡他也不睡的样子。
季青禾无法，加速地码完字。火火在一边不出声了，安静地等他。
本想着明天休息，今晚可以熬夜熬到天亮。
现在看来，以后都要早睡早起了。
被迫养生……季青禾叹了口气。
一番折腾，沈燃终于如愿和季青禾躺在一起。
真到这时候，沈燃又害羞地躲进被子里。
季青禾习惯性想摸一摸火火，却扑了空。
他纳闷地侧头看去，发现火火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季青禾帮小猫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说道：“别闷着自己呀。”
沈燃乖乖探出脑袋，配合季青禾的动作，身体诚实地往季青禾的位置靠了靠。
季青禾手法老道地按摩着毛脑袋，小猫舒服地眯起眼。
季青禾实在不像是养猫的新手，他总是最体贴入微地照顾到小猫的每一处细节。沈燃觉得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没有了。
季青禾摘下眼镜，窝进被子里，回了手机几条消息。灭了灯。
沈燃闭着眼睛假寐，直到感受到身旁的呼吸渐平缓，才凑过去用软乎乎的肉垫轻轻按了按季青禾的胳膊。
季青禾这些天真的很累了，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沈燃盯着他眼下的青黑，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他伸出手想描摹，却在即将触碰到时悻悻收回。猫咪的爪子有些锋利了，他怕伤到季青禾。
毕竟第一次见面，沈燃就差点伤了他。
那时的他只是想找个暂时容身的地方，所以使出浑身解数，装乖撒娇，那些从前不屑干的手段都用了遍。
可惜沈燃演技太烂，跟他比起来，肥皂剧只会尴尬念白的男主都算影帝，是去演员培训班可以把老师气吐血的学生。现在他知道，就算当时没有费尽心思扮演一个听话的宠物，季青禾还是会带他回家。
哪有这样的人？
就有这样的人。
沈燃想不明白，前二十几年世界未曾给予他一点善意，却在这短短的几十天，极尽慷慨地向他洒来。
像是要把二十多年来亏欠的一并补上。
太多了……沈燃想，他受不住。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沈燃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想待在一个人的身边，会贪恋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会期待他的触摸。
季青禾给了他一个家。外面的风吹不着他，雨也淋不着他。摔倒了也不用怕疼，会有人接住他的。
在好几个瞬间，他都想永远地留在这个明亮暖和的家，长久地留在季青禾身边。
什么都不管，只是留在季青禾身边。
如果真的只是一只猫，会不会更好呢？
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管。
只需要永远做季青禾的猫，窝在季青禾大腿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枕着他的臂弯做个好梦，在每一个夜晚蹲在门口等他回家……
可惜沈燃贪得无厌，他想要更多。
人类本身就欲壑难填。
沈燃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处的伤疤。
心想：完了，栽了。
可是……
这时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可是季青禾喜欢的是作为猫的沈燃。而不是作为人的沈燃。
沈燃有些惶惑。
如果季青禾知道了他是人，会怎么样呢？
会害怕吗？还是会觉得他是怪物？
沈燃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他只默默地贴得更紧，两只前爪缠绕住季青禾的手臂，无声呓语，心甘情愿地喊出那个称呼：“哥哥，晚安。”
沈燃：完了，栽了
季青禾：(睡觉)(挠挠后背)(嘟囔梦话)(翻身)(继续睡)
1和内容提要的灵感来源是纳兰妙殊的散文集：《世界停在我吻你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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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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