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阳一如既往的好。
白乐起得很早,他像往常一样采了一大捧小雏菊。
路过白灵湖畔,看到了那袭熟悉的身影。
安无恙坐在湖边原木色的长椅上,穿着浅色的运动服,脖子上搭了一条白毛巾,像是刚刚晨练完。
春风带着翠绿的柳稍一浪一浪的飘,湖里的天鹅时不时扑腾几下翅膀,舒展着筋骨,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羸弱的少年闭着眼睛,微微仰面,感受着万物生长散出来的芬芳。
安无恙的身体从来没有这样轻盈过,听觉、嗅觉、触觉也从来没有这样灵敏过。
已经好多好多年都没有深度感知过季节赐予的美妙了,现在就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干,都是享受。
独属于小雏菊的清新苦涩突然靠近。
安无恙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大捧花和一个灿烂的笑脸。
白乐亲切的和他打了招呼:“安安早上好”
安无恙轻笑了两声,“早上好,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
孩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早上的花儿新鲜,好看,很适合安安”
小安总看着手里的各种颜色的小雏菊,问道:“你为什么总是给我送小雏菊,别的花不喜欢吗?”
“因为安安就是这个味道,所以想把这个味道送给安安”
安无恙皱了皱眉头:“什么?什么味道?”
“安安闻不到吗?好多人都闻不到,但是我可以闻到,所有人都有味道,还有一些人很臭,只有安安香,和这种花的味道一样,何泰说这种花不香,还有点苦,但是我觉得这就是香,特别好闻”
安无恙没有听懂,但是他也没有多问了。
聊天结束,周围安静了下来。
白乐抿了抿嘴唇,思考了片刻,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他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安安,我跳个舞给你看好不好?我昨天在电影里学的”
安无恙眼睛亮了,比春日里荡漾的湖水还要清澈几分。
白乐双手插腰,边唱边跳,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给他展示了学到的本领,
“我是小狗哦哦哦,摇摇尾巴点点头,主人脚步哒哒哒,我像火箭冲门口……我是小狗啦啦啦,最爱跑跑追尾巴,转个圈圈哇哇哇,屁股摇成小浪花……”
歌词可爱,旋律简单,动作也不复杂,扭扭屁股伸伸脚,展展胳膊点点头。
安无恙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哈……”
春天的风吹进了他的心脏,被营养液和药剂长期供养的血肉抽出了嫩芽,清清的薄荷香在血管里肆意流淌,像是要将死气沉沉的禁地滋养初粉色的花儿。
“你真的……好可爱……”
他笑了,白乐也很开心,半蹲在了他的膝盖前,仰望着他的脸,“安安你笑起来真好看”
安无恙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没吃早餐吧,走吧,我请你吃”
白乐当然乐意,跟着安无恙回到了蔷薇小院。
他非常认真的将小雏菊插进了花瓶里。
今日采的花很多,比往常的每一天都多,一个花瓶根本不够。
白乐又找了好多出来,每一个都插得满满的。
摆在了客厅里所有能摆的地方,把这里装饰成了一个小小的雏菊园。
小书非常懂事,给白乐准备的早餐是安无恙的三倍,还都是大肉饼,孩子吃得异常的满足。
早餐之后的时间,安无恙的习惯是在院子里坐一会儿,看会儿书。
时至仲春,满院的蔷薇有些都谢了,粉色的花瓣随着风飘飘洋洋,落得台阶上、茶桌上、藤椅上四处都是。
白乐站在茶桌前,好奇的把玩着手里的茶具。
安无恙走过去,拂去了落在藤椅上的缤纷,坐了下来,倒了两杯普洱。
他看了白乐一眼,突然就很想逗他,将茶杯往前推了推:“来……请你喝茶”
白乐狐疑的端起了其中的一杯,仰头倒进了嘴里。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上炸开,他立刻呕了出来,呸呸呸了好几声,“安安……这水有毒,不能喝……”
“哈哈哈哈哈……”小安总心情大好,笑声异常的爽朗,“这是茶,就是这个味道的,我也是最近身体好了才能喝点茶的,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种新事物,能体验一样是一样吧,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安安不会死,能活很久很久”
安无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起了半掩在蔷薇花瓣下的书,问:“我可以看会儿书吗?”
白乐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书的名字叫《博弈论》。
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起来他就不太懂了。
他不懂,也没有问,没有想,就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守着他看书。
金色的阳光与粉色的蔷薇花瓣相交,将这处小小的院子笼在温柔的滤镜之下。
轻风徐徐,满屋的雏菊香被带出来,染上了薄荷的清新与爽利,这两种味道原本都冷静带苦,此刻却在空气中纠纠缠缠,炽热相交。
安无恙看了一上午的书,白乐就在不远处的地上蹲了一上午。
终于,小安总看累了,冲着他的背影饶有趣味的问了一句:“你蹲在哪里不累吗?”
“安安你看完书了,你看……喜不喜欢?”
白乐站了起来,让开了身后的视野。
地上是一个用蔷薇花瓣铺成的爱心,粉粉嫩嫩的。
安无恙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学的?”
“电影里,我昨天看的,那里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话,就是要给他送花,还会把凋谢的花瓣都摆成爱心的形状,然后非常大声的向他宣告,安安,我爱你!就是像这样……你喜不喜欢?”
小安总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继续问:“电影……你在电影里还看到什么了?”
“嗯……”白乐抿着嘴唇思考了片刻,“我还看到两个人要是相爱,他们就会这样,你看……”
他单手比了个心,“就像这样,好不好看?”
安无恙只是在笑,没有回应。
白乐迟疑了片刻,走到了他面前,又说:“其实,我还学到了一个最重要的,安安要不要看?”
话音刚落,高大的白色弯下了身子,贴了上来。
白乐微微歪了歪头,抬起了安无恙的下巴,轻吻住了他的唇。
强烈的电流闪过心脏,安无恙整个人都愣住了,薄荷香铺天盖地的翻涌,将他包裹得得不留一丝缝隙。
这味道刺破皮肤,感染了五脏六腑,勾得细胞瘫软无力,生理性的想要放纵、沉沦。
“安安……”
白发少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你的嘴巴好甜……我想要更多……”
身体发烫,安无恙凭借仅剩的理智从这种醉人的感觉中拔了出来。
他推开了白乐,后退了好几步,转过了身,掩盖泛红的脸庞和不正常的呼吸。
瞬间,白乐傻眼了,有些委屈,眉头渐皱,嘴巴渐瘪,小心翼翼的确认:“安安是……不喜欢吗?”
安无恙平息着体内翻涌的热血,半天没有回他的话……
孩子像一只丢了骨头的狗,落寞的垂下了脑袋,喃喃自语,声音都染上了几丝哭腔:
“电影里说,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就得示爱,如果那个人有反应,并且很高兴,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安安看不出来吗?我刚刚是在示爱,安安推开我,就是不喜欢我……
是因为和他们说的一样,我是个孤儿,还是个傻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安安是豪门富少,只喜欢优秀的人,宣铭就很优秀,他很有钱,也长得很好看,还会创造小书,
安安以后也会做小蛋糕给他吃的……我不讨安安喜欢,是不是要变得和他一样好,安安才会喜欢我……可是我变不成他,我真的很喜欢安安……别不喜欢我,我会很乖的……”
他语无伦次,细细碎碎的,安无恙被挠得全身发麻。
院子里清风突起,那颗花瓣拼起来的爱心被吹散,粉嫩的颜色飘飘洒洒,在半空中翻飞……
终于,安无恙走到了白色大狗的面前,摸了摸他耷拉着的脑袋,
淡淡的扯了个笑容,“小白乐,你可不是傻子,你是白灵一百个学员中第一个通过全部考核的,你比他们都聪明,而且,你长得很好看啊,特别帅,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那安安也喜欢我吗?”
安无恙笑了笑,声线十分稳重,像大哥哥一样引导他,“可能没有人教过你,人与人之间的喜欢分很多种,我喜欢很多人,比如,我喜欢我大哥,喜欢新觉,喜欢覃少爷,也喜欢你和宣哥”
白乐疯狂摇头:“不是,不一样的,喜欢还有一个名字叫**,两个人相爱,就可以变成配偶,终生相伴,至死不渝,然后可以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永永远远都会在一起,我就是这样爱安安”
“你这不是爱……这……这只是……有好感,对!有好感”
安无恙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你是何泰从路上捡来的,他捡到你的时候,你连衣服都没有,肯定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你只是恰好遇到了我,我收留了你,你对我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这就是爱,我看过电影,里面说,爱就是一想到你就会觉得很开心,每时每刻都想看到你,看到好的东西就想和你分享,想把你捧在手心里,把整个世界都给你,我对安安就是这样的!”
“我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安无恙终于正视了这个问题,说出了真实的原因。
“安安活一天,白乐爱安安一天,安安死掉,白乐也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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