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一座森林海岛举办。
宋澜提前三天抵达。
在婚礼开始前十分钟离开。
整整五年时间,宋澜没有躲,沈式明也没有寻。
他们就像是两条意外交叉,又回到各自轨道的平行线,相安无事,又各自忘怀。
直到沈式明托好友向她送来喜帖。
此时,正值宋澜的工作室步入正轨,每天接不完的画稿,做不完的设计,她也不复以前无所事事的模样,靠着咖啡提神才能抗住一轮又一轮的重压。
办公室里,好友小心翼翼观察宋澜。
经年未见,她觉得宋澜变了许多,又好像本该就是这副模样。
“午休时间还工作啊?”好友随意找了个话头。
话音刚落,桌角闹钟就准时响了起来。
宋澜看了眼时间,动作迅速地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就像是被督促到了似的,爽快地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好友在一旁坐着,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多功能饭盒,饭菜取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冒着热气。
“要一起吃吗?”
宋澜从抽屉里拿出两套餐具,慷慨邀请。
换做以前,好友不光会吃,还会抢着吃。
但现在,她有点拿不准宋澜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毕竟,她这一趟,不是宋澜阔别多年的好友,而是给沈式明这个领导做马前卒。
好友一心虚就容易口渴,宋澜起身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
“三餐一定要按时吃,不然肠胃会出问题。”
宋澜念叨好友一句,将饭盒朝中间推了推,然后便叫她随意,自顾自地开始吃饭。
她这饭做得精致,三菜一汤,还有配餐甜品。
甜品分为糕点和糖果,糕点是应季的桂花糕,糖果是熊猫造型的软糖,外表看上去莹润可爱,甜香软糯。
咕噜咕噜——
好友尴尬地捂了捂肚子。
宋澜抬头看了眼好友,忽地想起她这位姐妹是有些洁癖的。
她拍了下脑门,忙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个餐盒,这回是鲜切水果,色泽鲜亮的各式果蔬,配了刀叉摆到好友面前,好友也就不再客套。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这一回,好友语气自然许多,两人像是一下就回到了大学时代。
宋澜态度没什么变化,她平时工作兢兢业业,也就吃饭的时候能放松放松,因此并不设防。
“家里让带的,我哪有这手艺。”
她慢条斯理品味着一餐一饭的味道,随意道:“我也就烧烤比较拿手,但这种重油重辣的食物,也不能常吃。”
她现在口味变清淡许多,最开始还是因为要配合沈式明的饮食习惯,后来她肠胃出了点问题,又恰好吃到了妙不可言的淡品美食,于是便一直保持至今。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饭。
见宋澜放下筷子,好友忙提起来意。
宋澜的目光,才再次落到桌角红色烫金的喜帖上。
好友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手心里也捏了一把的汗。
她盯着宋澜的神情,心里排了不知道多少出恨海情天的戏码。
怕好姐妹要在别人婚礼上旧情复燃,又揪心这俩人真的分道扬镳。
她原以为,这封请帖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没想到,宋澜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平静地收下了帖子。
“你真的不在意了啊?”
爱人如养花,好友可是看着宋澜被家里惯成一朵不经风雨的娇花的。
她不信宋澜真的能完全放下,同样不理解,她当初为何要不告而别。
难道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宋澜不满意沈式明划分给她的利益?
五年前那场没有新娘子的婚宴,就像一场战役,宋澜向沈式明开战,对方也默契十足地接下了战书。
现在战事未明,婚事先行,任谁看,都是这个世界对宋澜贪得无厌的嘲讽。
宋澜此刻表现得越是不在意,越是让人觉得她放不下,忘不掉,意难平。
如今这场邀请,便是沈式明专为她一个人准备的“鸿门宴”。
好友有心想多说几句,可她近几年与宋澜没了往来,完全不晓得她如今的状况。
就连眼前这间工作室,她也是最近才知晓,背后的资本是她。
思前想后,好友轻声道:“要是需要男伴,我帮你安排。”
宋澜承了好友的情,安抚她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婚礼当天,风和日丽。
好友特意开车来接宋澜。
宋澜是独自下楼,身上穿了一套粉白系的礼服,典雅复古的风格,裁剪有致,很衬她气质。
“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好友不免感慨。
她们从大学认识至今,已经十二年,这些年她从风风火火到雷厉风,再到如今两个孩子的妈,已经被生活磨平了锐气,是上上等的圆滑商人。
可宋澜,居然还跟校园里那个十八岁的少女一模一样。
宋澜仿佛没看到好友眼底的黯然,她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同好友慢悠悠抱怨道:“还不是我妈,人在国外养病,还操心得不行!说什么我已经老大不小,让我趁这个机会亮亮相,万一有人对我见色起意,我也好钓鱼上钩。”
她说话间十分促狭,但眼底却是甜蜜的,似乎想起了旁的趣事。
好友见她心不在焉,忍不住暗暗感慨。
果然是强撑体面啊,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赌气。
但她也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知道宋澜不愿别人揭伤疤,于是就顺着她说:“这样也好,你不必为难自己,只不过一个男人而已。还是个老男人。”
宋澜点头,表情看起来十分赞同。
好友不再挑起话题。
沿途风光明媚,宋澜不发一言地看着车上的后视镜。
她仔细分辨镜中她眼尾的细纹,端详眼底的情绪……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忽然就懂得了当初沈式明的选择。
人到中年,需要一个“合格”的伴侣,完成婚姻大事,以承担更重的责任,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乃是人之常情。
他对她向来是以交易论之,所以他眼睛才总是那么冷漠,
那一年的聚会,沈式明式她眼中的惊鸿一瞥,而在他眼里,她只是他物色的筹码。
她从不是宋澜,也不是什么活色生香的女孩子,只是一名各方面条件都很适配他的妻子。
于沈式明而言,妻子可以是任何人。
可对宋澜来说,她只想要“沈式明”。
这么多年以来,她也终于想明白
——她可以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的骗局,但不能接受一辈子明码标价的交易,就像当初那场婚仪开始之前,沈式明摆在她面前的那纸契约。
白纸黑字,金银权力。
只消按下手印,她就成了傀儡。
她不要做傀儡。
哪怕对方是她所喜欢的,得到的是她需要的。
她就是矫情又计较,盲目又清醒,她想征服一颗心,胜过万千财帛。
她甘愿吃苦,情愿吃亏,唯独不能被利用。
沈式明可以利用她,可她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哪怕这份初心已经千疮百孔。
她也要守住。
因此,她乐意舍弃。
舍弃从一开始就错误的关系,舍弃沈式明为她编织的黄金牢笼,舍弃自己走错的每一步路,舍弃曾经误入穷巷的自己。
-
婚宴之上。
备受瞩目的新郎,以及宋澜。
人人都晓得宋澜是沈式明的前女友。
五年前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逃婚,让沈式明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即使后来,笑柄变成了权柄,但在芸芸众生看来,他们只觉得闹剧还未完结。
如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俩人怎么还不打起来?
“来了。”
“嗯。”
宋澜拎着裙摆缓缓转身,她环顾四周,像平时跟朋友打闹般调侃,“听说你的伴郎团很是亮眼,人呢?全都去接新娘子了吗?”
她说着,似乎有些遗憾,简直满脸都写着“看不到帅哥真是可惜”。
见沈式明不答,宋澜寻了借口便要走。
她刚迈出半步,前者忽然道:“伴郎团有什么好看的?”
宋澜停住脚步,沈式明正好走到她的身前。
他拦住她的去路,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眼神里是浓重的打量。
宋澜并不畏惧,她靠在回廊,随手从侍者那接过酒杯。
金色的液体循杯荡漾,她迎上沈式明的眼神,看到他了眼尾的痕迹。
实在没忍住,宋澜扯出一个笑脸,“沈先生还是疏于保养了。”
沈式明表情微微抽搐,宋澜趁机抽身,缓步走向别墅□□。
沈式明果然跟了上来。
宋澜见四处无人,方才停下脚步。
沈式明快步上前,伸手将宋澜圈禁在怀里,他还是那副儒雅派头,语调里却藏着志在必得的傲气。
“宋澜,别闹了。”
宋澜闻到扑面而来的草木橄榄,当即冷了脸,“你发什么疯!”
新婚当天,当着宾客的面调戏前女友,好友当初果然说的没错,沈式明有病!
她就不该对这混蛋抱有期待,期待他还是个正常有良知的体面人。
体面人沈式明难得被骂,他却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因为这话是从宋澜口中出来,尝到了一丝别样的痛快。
他唇角微微翘起,像雪山融化,得窥山巅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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