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法会将开之时，我将一青一紫两把灵剑交给茹苓和严柏。二人惊喜莫名，将灵剑举在眼前翻来覆去打量许久，又双双作揖，肃然致谢。
我受了礼，心知两人今日都要历经几轮鏖战，若是战胜，便可跻身最后四人剑指魁首，想到茹苓上场输掉一阵，便欲出言鼓励，尚未开口，忽觉识海一阵动荡，登时屏息不语。
茹苓笑容止住，蹙眉向我瞅了半晌，埋怨道：“师兄要保重自己才行。大师兄已在闭门疗伤，若师兄你要也不行了，那我们不是没师兄了吗？”说着眼圈悄然泛红。
严柏欲上前相扶，被我目光阻住，顿时止步，低头道：“师兄你呕心沥血彻夜铸剑……你放心，小弟必定竭尽全力，誓要大振岳襄声威！”
我无语的望向两人，好端端的说得我跟要撒手人寰一样，居然还是牺牲自己照亮他人那种，向茹苓无奈道：“放心，你师兄尚未证道救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又横了师弟一眼，“我修补的乃是却邪，恰好剩了些边角碎料，顺手打了两把剑而已；再说岳襄也没什么声威让你振，好好打你的便是，少想些乱七八糟的。”
两人被我教训两句，不惊反喜，茹苓大大松了口气，严柏觑着我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师兄之前也炼过好多剑，没有一次如今日脸色这般差，可是因为却邪神兵，分外艰难么？”
我摇摇头，“非也，是之前幻境所致。”——内里详情却不能为他们所道。
剑修一道，法力为骨，神识为魂，剑意为心。
李阁身为绝顶剑修，剑意浩浩直通大道；如今我再世为人，识海间也只此一条大道，一般的剑意奔涌浩荡，诸法不侵，万象皆斩。
然而我法力神识如今不过金丹巅峰，平日自可依仗法力调动剑意，神识驭使神兵，纵元婴之中也难逢敌手，然而溟鲸乃是上古异兽，虽不过两道梦境残影，修为也仍在炼虚之上，欲剖其腹救其子，如此手段便远远不够了；且彼时却邪将折，再不能承受剑意，唯有以大道直驱剑势，以白棋为引，方可破此危局。
若要打比方，那便是一介凡人手执神剑，虽可一击断岳，却也必为其力反噬——我亦如此，幻境中一剑全力祭出，果然贯通三千界，然而也不免真元枯竭神识动荡，至今未曾稍复。
幸而只此一次，修养月余当能缓过来；若这般鲁莽之举再来两次，就等着落一个识海破碎神识不保的下场罢。到时莫说证道，即便金丹境也崩裂不存，再难重来。
这便是我虽受创也要彻夜修补却邪的缘故了，借此剑方可凭金丹之修，承无上剑意——这回又融入了千钧之力，元婴之期仍可御之；至于炼虚之后——哼，彼时长孤在手，天下何人敢当！
嗯，终究还是要踏入炼虚境，方可言及其他。
剑修剑修，剑为锋，修为本。纵有万丈剑意，若根基不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最后剑折人毁。
当务之急，自还是要苦心修为步步攀升才成。
茹苓自不晓得如今她和严柏双剑合璧，能把我这个师兄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又夹缠了好一会才放下心来，重又喜滋滋打量手中灵剑，取名潜麟，她师哥的那把则名为幽华——到底是写本子的大手，这方面不落人后。
严柏凝视剑身片刻，忽然咦了一声，伸手去捉其内玄光，待见掌心落入那缕墨金，面现震惊，与茹苓对视一眼，齐齐问出声来：“师兄不会用了千钧吧？”
……他们竟识出千钧？
我也有点讶然，略一点头：“正是昨日风华道府所赠。”
严柏和茹苓面面相觑，又同时哇了一声，满脸不可置信。我也懂他们心思，到底自家寒酸，不知这等高门大派的铺张做派，何况这做派也实在太过豪奢，只能说人家委实底子厚，厚，厚……
我正酸溜溜的想着，却听严柏对茹苓道：“如何？我就说纪真人果然人品厚道，难得的好人。”茹苓有点气闷，反驳道：“好人才不这样呢，我看是他是处心积虑所图非小。”两人居然就此口角起来，我听出不对劲，摆摆手：“停！停！你们在说些什么？”
严柏深看我两眼，才小心道：“上次去溯沄宗拜会，听那边的几位师伯闲谈，说是几年前奉无天魔境重开，千重剑派三位元婴真人入内探查，不想内里危机重重，几位真人当场陨落。幸亏纪真人也在此境，仗义援手，才将保得真人元神不散，之后他又不顾身负重伤，万里迢迢护送元神回归山门。当时千重上下都感怀不已，仪剑台庞剑尊特意请示陈掌门，相赠千钧以表谢意。听说此为乾坤至宝，千重也不过有两块，一块早年被门内某位真人得了去，这便是最后一块。”
我呃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居然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严柏楞了下，“当初千重和风华都没张扬此事，是怕给纪真人惹麻烦吧，知道的人本就也不多，溯沄宗那位师伯和风华有亲才晓得内情。师兄不知也正常，再说那时你还在昏睡不醒……”
原来是魂魄归一之时。
严柏继续道：“当时那位师伯还大谈特谈，说这千钧如何如何难求，他若得一分便怎样怎样，我们才会记得如此清楚。”他挠挠头，迟疑道：“所以这其实是纪真人私有之物，他真，真，真……”却接不下去了。
他真个没完，听得旁边茹苓也面露苦相，张嘴结舌半晌，只能低头猛揪剑穗子。
我向后一仰，万万没想到结下这般因果。
此物当年便不曾取，不想两世兜兜转转仍归我手。
世间岂会有这般巧事？
陈微舟。
此念既生，我微微皱眉，只想一剑斩下，劈碎前生今世两盘定局，缓了一缓，见二人还在迷惘，遂温声道：“原来如此。唔，既然此物贵重，尔等务须努力，将来还掉这份人情才好。”
茹苓闻声抬头，眼中掠过一抹惊异；严柏吃吃的道：“师兄，我们，我们不过筑基，纪真人他不会……”
我哼了一声，“你等如今筑基，难道一辈子筑基不成？好好修炼，早登炼虚境便是了；纪真人既能救千重元婴，你们就不能援手风华炼虚？”
严柏被我画的大饼砸得头昏眼花，眼睛一卡一卡，磕绊道：“炼，炼……我，我们……呃……这个……”
他还在那里结结巴巴，茹苓忽的嫣然一笑，面若朝霞，大声道：“师兄说得对！你放心，我们一定刻苦修炼，想办法让他欠一个大大的人情！”接着抱拳拱手，郑重施礼：“师兄，小妹这就出场大放异彩去了！”说罢一揪小师哥的袖子，拽着他向外就走。
严柏还在发懵，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身不由住向外走，跨过殿门时忽的回头观望，奇道：“咦？这宫殿前阵子不是才从灰变粉？怎的今天又变回去了？”
茹苓扑哧一笑，提起剑鞘在他肩膀敲了一记，“走吧。”
此日五阵已毕，茹苓执剑临风，立于万众之前，直迎向明日终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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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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